“啊?”

一只手温柔却不容抗拒地绕上了她的后脖颈,坚决强势地将她的脸再一次拉近,大师兄清俊热切的五官再一次在宁汐眼前放大了。

“刚刚我已经教会你了,现在,你自己来,可以吗?”

第92章 “为什么进不去?”

宁汐觉得自己可能是被鬼迷了心窍, 居然在大师兄殷勤热切的目光下讷讷点了头。

身不由己地坐落进一片孤舟,随波逐流,逐寸朝着洪水深处的漩涡跌堕, 她笨拙地模仿记忆中大师兄的做法, 灵识缠绕上他的,缓缓往自己的识海牵引。

方才大师兄对她毫无隐瞒, 进入识海时十分顺利, 让她以为做这种事其实十分简单,然而轮到她自己亲身上阵时,才发现事情并不像她想得那样。

识海的大门紧闭, 干涩僵硬, 仿佛青涩稚嫩还没有长成的珍珠母贝,坚硬的蚌壳无论如何也无法被撬开。

“师妹,念念……为什么不行?你在抗拒我吗?”大师兄眼尾染红,语气有些伤心,还有些不解和委屈。

宁汐被他这样并不咄咄逼人但像软刀子一样逼问的目光看得莫名惭愧,也开始着急了:“没有啊, 我没有。”

方才跟着大师兄动作的时候, 她只觉得自己如沐热汤,有些心跳加速, 可那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一阵清风刮过,现下她渐渐冷静下来, 神识却不听话地不肯敞开。

她甚至也开始茫然起来:识海是修士最重要最隐秘的所在,除非可以交托性命之人不能窥探,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把大师兄看成自己最重要最亲密的人了,可难道潜意识里、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其实还是在防备着大师兄吗?

可是为什么呢,她不该怕他啊,虽然、虽然大师兄最近是有些反常,对她也很冷淡,她的确不太高兴……

她茫然出神,过了一会,才自我催眠一样地重复:“我真的不是抗拒你。”

顶多在赌气而已。

大师兄那张漂亮清俊的脸仿佛浸在冷水里,湿淋淋地、索命般盯着她:“那为什么进不去?你知道我现在有多伤心吗?还是说你其实是故意的?你在心底里讨厌我?”

完全是胡说八道!

宁汐:“我怎么会讨厌你!我不想要你死,我都说了我会救你的!”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眉宇之间全是烦躁和冷淡:“救我,哼,省省吧,师妹想拯救的人那么多,可别顾不过来、到人死了以后才后悔不迭。”

他这是什么意思?

宁汐一呆,随即心里升起一股微妙的不满和愤慨:“我没有骗你!”

“那就让我进去。”裴不沉冷冷道,“如果不答应的话,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宁汐毛骨悚然,神识反而因为心绪紧张更加生涩艰难了。

裴不沉的神识在紧紧关闭的神识门扉前来回试探,完全找不到一丝可供容纳他的缝隙。

他的眼珠都血红了,整个人怨气冲天,梦呓一样地反复念叨:“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都为你做了那么多了你却还不喜欢我吗?那我算什么东西不可以不可以你一定要喜欢我一定……”

宁汐光维持神识不散就已经几乎耗尽力气,脑袋晕乎乎的,完全没听见他在念叨什么,只能颤声求情:“下次,下一次再试试吧,我现在不想”

“裴不沉捏在她肩膀上的手指一瞬间抓紧了:“为什么不想?是因为你旁边有其他男人吗?”

之前神识触碰的瞬间,他还是读取到了一些宁汐的记忆片段,她真是好样的,入个秘境也能招蜂引蝶,她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吧?明明他都和她说过了让她不要和别的男人说话,她为什么就是不肯乖一点、不肯听话?!

宁汐无法,被他捏痛得挤出了泪花,一股怒意反而爬上了心头,鼓起勇气大喊:“都说了不要了! 我现在真的讨厌你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的神识往外一推,裴不沉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露出错愕的神情,往后跌去。

脑中兀然如针扎刺痛,宁汐一下子苏醒过来。

“宁姑娘?!”是南宫音震惊的声音,“你、你还好吗?”

宁汐懵懵懂懂地,感觉人中痒痒的,就伸手去摸,结果摸到了一手湿热鲜红。

她流鼻血了。

*

于此同时,昆仑丘某处黑暗的厢房内,盘坐在榻上的裴不沉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强行侵入他人识海被反噬,他的大脑此刻仿佛被千万根细针不停翻搅,刺痛无比。

察觉到宿主体弱,早就藏在经脉内虎视眈眈的鬼气开始蠢蠢欲动,再次开始争夺他身体的控制权。

自风月楼后,他身体内的鬼气就愈演愈烈,为怕别人发现他在私下豢养无相鸦、修炼邪术,他不敢明着寻医问诊,只能自行服药,发作的时候强行运功,试图将那股翻涌的血腥气压下去,只是收效甚微。

要解鬼毒,需要昆仑丘灵药摘星草。裴不沉不能大张旗鼓地求药,只能与南宫音达成协议,令后者前往摘星大会为自己取来摘星草。

可没想到鬼气来得这样汹涌,他怕是等不到摘星草取来的那一天了。

裴不沉喘着粗气,手指发白,死死撑着床榻,另一只手攥住额头,恨不能把自己的脑袋整个捏爆。

头痛欲裂,脑子里却还在一帧帧反刍方才见到的画面。

他杀了裴苍琩,心中难过愧疚难捱,想要向师妹的怀抱寻求温暖,只好深夜入梦想同她说上几句话、神识相贴而已,可为什么师妹不肯接受他、不肯对他敞开心扉?

明明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再进一步又能怎么样?!

他都为她做了那么多,可她却连一点点回报也不愿意施舍给她吗?

冲天的怨气席卷了他,他又哭又笑,一会自嘲自己像个怨妇一样郁郁不得志,一会哭天抢地觉得所有人都该死、凭什么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要受这样求而不得的痛苦?!

他满脸涕泪,趴在床榻上哭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坐直身体,面无表情地用宽袖抹掉泪水。

强行以神识侵入他人梦境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举动。修士的灵府是极为隐秘重要的所在,从前有些邪派修士专修攻击神智的术法,便是利用灵性武器攻击对方灵府,轻则昏迷,重则神智重创成为傻子。

仿佛一盆凉水兜头而下,裴不沉此刻后知后觉地懊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