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到了单位,李沛打开电脑坐定,拿出周六打印好的电路图,发呆了片刻,然后才猛然想起靠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看得懂的,这才转向老陈:“老陈!”

“我给你发个文档,你先看吧!”老陈的眼睛都没离开电脑,冲李沛说过这话,就将文稿发了过去。发完,他就起身把外套一穿、拎过箱子和李沛说,“这文档是之前给销售培训用的傻瓜版原理说明,你自己看吧。”

“你要出差啊?”

“呵呵,”老陈瞪了一眼小郑,小郑把头埋得贼低。这场面时不时地要在办公室里上演一次,很显然,小郑这次出差,给人没把设备换好,只得让老陈去给他收拾残局。所以说啊,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这个月的绩效考核D总算是有了背锅的人。

也因此,办公室的气氛显得活跃了起来,空了几天的实验室再次人满为患,大家又开始为立刻抢占仪器设备撕的是不可开交。

老陈那头前脚出门,都没等李沛把他发过来的文档打开,小王总后脚就进来了,通知李沛今年的项目要报上去评选科技奖项,公司内部要先内审,选出优势的项目之后再往上报。他让李沛做一个PPT,李沛有点没反应过来,提醒小王总:“可我今天还要给骆七准备立项的材料。”

小王总满面不悦,问李沛:“轻重缓急你分不清楚是不是?”

李沛语塞了,有些懊恼,就不该多这个嘴,明知道现在办公室的气氛紧张,还要上赶着当炮灰。她只得应下这事儿,不过因为想着做PPT也用不了太长时间,便没给骆七汇报,坐在电脑前三下五除二将新产品的概况套入了旧的模板里,再改改词就准备好了。

李沛将文件发给小王总,正准备看老陈的材料时,小王总说:“你怎么写的这么简单?”

李沛被问懵了:“PPT不是就这样吗?”

小王总皱着眉头:“我要上去给人做演讲的,你写这么简单,我是还要准备一个word演讲稿上去读吗?”

“那我去改一下!”李沛又点开PPT,把原先的小标题扩展成了一个段落,将需要阐述的内容详细地写了进去,这样对着PPT读就完全可以讲清楚整个产品了。李沛看完觉得还不错,非常傻瓜版,又发给了小王总。

小王总看完,仍旧愁眉不展:“你写这么复杂,大家是听我讲PPT,还是看上面的字?我让你做的是PPT,你怎么不弄个word自动滚屏?”

第17章 少年的你

就这样周而复始,李沛改了整整一天的PPT。

字太多的,嫌影响美观;字太少的,嫌影响思路;配图好的,嫌喧宾夺主;配图不好的,嫌没有格调;说的太具体,嫌格局小;说的太标题,嫌假大空……最可憎的是小王总还不是传统的甲方爸爸,你最后拿第一版还敷衍不了他,只能一遍遍地改,最后改的面目全非。

挑肥拣瘦了一整天,在下班前的一秒钟,小王总终于点了点头,说:“就先这样吧!”

李沛怀疑小王总只是单纯地不想加班,以及想让她加班。

她再飞奔回自己的座位上,打开了老陈给自己发来的文档,光讲述硬件原理的就几百页,再说整个系统的软硬件结合……李沛下拉着ppt,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她只好把不加班的希望寄托在骆七身上。

李沛走到实验室,把下巴放在实验室的台面上可怜巴巴地看着骆七:“骆总,我想说件事儿。”

骆七检测着自己电路板上的信号,头都没抬一下:“叫我骆七。”

“我能不能晚一天给你汇报?”

骆七放下了手里的测试探头,看着李沛反问:“时间不是你自己定的吗?”

“是,但是……”李沛挣扎着解释,“这不是一大早的,小王总让我给他做一个PPT吗?”

“给他做一个PPT?”骆七重复了一下,像是不大能听明白这话的意思。

“对呀。”李沛点点头,看着骆七,骆七也看着她,满面不解。沉默了片刻之后,李沛不得不开口问骆七:“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PPT是他的工作,还是你的工作?”

李沛指了指办公室小王总座位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忽然被这个灵魂发问难住了,她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骆七这个问题。虽然工作是小王总的,可是自己又不能不做,所以这份工作到底算谁的?

骆七见李沛不说话,又问:“所以你工作的轻重缓急到底是什么?”

轻重缓急四个字像是一个犀利的巴掌,正正地扇在了李沛的面儿上,让她的面颊没由来地发烧,小王总也问她分不分得清轻重缓急、骆七也问她,说到底自己还不是因为被夹在两人中间才有了如今这四六不着的局面吗?李沛举起双手,一副投降的样子说:“好了,我知道了!”她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用信誓旦旦的腔调说:“明天早晨,你会听到关于电路原理的阐述!”她说完就从办公室离开了。

骆七微微地皱了皱眉,动了动嘴,可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李沛撸起袖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拧开了自己的曲奇饼罐子,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三条咖啡一口气儿倒进杯子里兑上水,一饮而尽,然后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她一口气顶了上来,决定和骆七死磕到底。

李沛的电子电路学的还不错。

上大学的时候,这门课被称作他们系的“四大名补”,逢考必补,在这种艰难的学术环境中,李沛都能拿到一个92的高分……全是八爷的功劳。她对那一年印象深刻,学校正在进行教学评估,一个在学生会里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部门学习部,在那一年里大放异彩。

而八爷,就是学习部的部长。

李沛开始暗恋八爷,是在八爷和团委老师在上课时间来查寝的时候。

李沛躺在床上装发高烧,其实是在打魔兽、给她们宣传部高层当僚机。一帮人夺门闯进来,李沛正裹着被子叼着温度计装虚弱,八爷拿过温度计一看,给团委老师说:“三十八度!”然后又转向李沛问,“要不要去医院?”

李沛有气无力地回答:“我去过了,开了药了,我实在是起不来。”

八爷一本正经地说:“好好养病,去上课传染给同学也不好!”

团委老师被八爷带了节奏,也纷纷宽慰起李沛、让她好好养病,等几个老师都出去了,八爷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温度计说:“三十八度差不多了,四十二度太夸张了!”

李沛吐了吐舌头,用被子将脸盖了起来。

八爷轻轻地为她带上了寝室的门。

那一年她18岁,对八爷芳心暗许。

之后为了配合学习部开展活动,宣传部的高层给李沛做了一回僚机,让她去学习部蹲点,方便直接沟通工作。

所以晚上八爷去办公室值班,她也去。

系花来找八爷商量活动开展的问题,她就把腿翘在桌子上,将电子电路那本重达一斤的书砸在桌子上,不时地发出一些叮呤咣啷的噪声,引得系花眉头频攒,最后怒斥李沛:“学生会办公室不是让你上自习的地方。”

“也不是让你们谈情说爱的地方!”李沛翻着电子电路,理直气壮地怼回去。

系花瞪着李沛质问她:“你说什么?”

李沛看着系花,系花也毫不示弱。

李沛再次将手里的书重重地磕在桌子上,慢条斯理地给系花说:“你们这个活动细节敲了三天了,二十分钟的活动,敲三天的细节,你一遍一遍的问,问的现在我都能背出来。能考进咱们学校的,应该都不是什么白痴,你不是在这里假公济私地谈情说爱,你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