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沛看着八爷的样子,发现他确实憔悴了不少,和半年前在机场相见时的状态截然不同了,他的身上好像已经没有那道光了。她问道:“工作不顺利吗?”

八爷晃着手里的高脚杯,看着杯子里的红酒说:“读高三的时候,我以为这大概就是人生中最辛苦的一段时间,熬过去就好了;等上了大学,为了争取藤校phd的offer,必须要保证门门高分,一点不敢松懈还要兼顾学生会的事情,我以为这就是最辛苦的时候了,熬过去就好了;出了国、上了如愿以偿的学校,读书期间为了发论文、为了能让自己在美国的生活稍微宽裕一些,为导师鞍前马后、在图书馆里废寝忘食,我以为这就才是人生中最辛苦的一段路;没成想,工作以后才发现过去吃的苦都算不上是什么。”他说完这段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但是李沛听完却非常难受,她刚刚毕业工作的时候也是这个状态,上班的心情比上坟还沉重,第一次拿到D的时候简直觉得天都塌了。但是她和八爷终归是不同的,她不是天之骄子,D拿着拿着就习惯了。

这种时候,本该是李沛陪在八爷身边,给他最大的宽慰,可她自己的事情也忙到飞起,在工作中处理人际关系游刃有余的李沛,此时此刻,面对八爷的苦恼,她也只能问八爷一句:“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八爷看着李沛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心中感慨异常。当初自己在李沛的世界中无所不能,如今非但帮不上她任何忙,甚至还要被反问一句是否需要她的帮助。

八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手机桌面上显示着一串数字,八爷接起来“喂”了一声之后,眉头紧缩、面色陡然一变,站起身便回房去了,甚至都没和李沛交代一声什么情况。李沛有些诧异于八爷的反应,但也没有多想,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片刻后,八爷回来,和李沛交代了一句:“工作电话。”

李沛问:“要去加班了吗?”

八爷摇摇头,在桌旁重新坐了下来,这场饭局的后半段比先前要沉默良多,李沛几次想到合适的话题,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不合时宜,硬生生地将话头咽了回去。而八爷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并不多言,两人分了一瓶红酒,酒后都有些微醺。

待夜深人静,两颊微红的李沛靠在八爷的房门口问他:“今晚我在这儿睡吧?”

八爷一怔,道:“我还有份文件要看……”他说罢这话,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合适,明日之后便是长达一个月见不上面的日子,便又改了口,“要不你稍微等等我。”

李沛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摇着头,“呵呵”傻笑道:“我现在沾着枕头就能睡着。”她关上了八爷的房门,迷离的眼神陡然间消散了,她知道晚上的那通电话不是工作电话,大概是那个人打来的。

第125章 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

李沛虽然对八爷不是了如指掌,可也知道八爷鲜少将情绪袒露在自己面前,大概是八爷也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在李沛心中的人设,即使内心已经千疮百孔了,表面上也要呈现得完美无瑕。

而今晚,八爷明显失态了,接那个电话时的无心,和接完电话后的仓皇,以及重新回到餐桌前的找补,李沛猜想这通电话大概是章欣悦打来的。是叫这个名字吧?八爷好像说过一次,李沛躺在床上思忖着。

八爷接到电话时,李沛瞥到了手机桌面上的电话号码,那显然是国内的手机号。李沛竟然一语成谶,八爷的前任真的回国了。只是李沛不知道这次回国是短暂的停留,还是向八爷妥协,亦或是将职场不顺的八爷拯救于水火。

此事想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李沛辗转反侧几次之后也就慢慢地睡着了。

待第二日一早醒来,李沛已经将自己昨夜的思虑归纳为杞人忧天了,她想再多有什么用呢?她发现八爷还没起来,甚至房间里也没有丝毫的动静,若非八爷的鞋子还在门口安静地待着,李沛都要以为他已经去上班了。

去上班的路上,李沛还在思忖八爷会不会因为前女友的突然出现和自己说分手,若是真的说了,她该怎么办?思忖半晌,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甚至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情特别烦心或者忧伤。待上班之后,高强度的通信试验便展开了,她再也无暇去顾及感情上的处境,只想收集尽可能准确的情报以供骆七做改进的工作。

连续三日的日间通信结束之后,北京城迎来了暴雨天气,李沛去上班的路上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的,总觉得今晚的通信试验会出状况。果不其然,一入夜,通信信号就全无,切换了所有的频率都无法进行有效收讯。

李沛打电话给老陈说:“我感觉可能是天线被风吹倒了,我上去看看。”

“行,那你调整好在群里说。”

“好,”李沛压了电话,就上楼去了天台检查天线去了。

那边老陈等了一个多小时不见李沛的回信,便开始给她打电话,电话那头也是无人接听,连打十几个都未能接通。看着窗外漆黑的天色,再一看手机里BJ是暴风雨,老陈有些着急了,给骆七打了一个电话。

骆七半梦半醒间,听见手机一直在响,火气“蹭”地就从心底腾了起来,摸着床头的手机,迷迷糊糊里滑下了接听,按捺住胸腔巨大的怒火,尽可能平静地说了一声:“喂?”但仍旧能听得出他的起床气。

老陈开门见山:“骆七,你现在能去一下公司吗?”

“怎么了?”骆七闭着眼睛问道,其实根本没有听出来电话那头是谁。

“李沛失踪了。”

“什么?”骆七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已经完全清醒了。

“刚才说去调整天线,这会儿怎么都联系不到了,你能不能去单位看一下?”老陈在电话那头火急火燎地说着。

“我现在就去!”骆七说着,已经从床上下来了。

暴雨夜的大街上,打个车极其困难,骆七在路边站了半晌实在是看不见一辆出租车,私家车也不会在二半夜的大雨中停下来问一个路人的需求,最后骆七扫了一辆自行车,冒着雨从家到了公司,汗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他也顾不得湿透的自己,径直奔向了研究所的楼层,推开了实验室的门,这里果然空无一人。

李沛的手机在桌子上扔着,电台已经关机了,旁边是李沛填写的通话试验的信号强度记录,但是李沛的人并不在办公室里。骆七赶紧上了天台,但是天台的门是紧锁的,他使劲儿地拍打着天台的门,大喊:“李沛!李沛?”

门内始终无人应答。

骆七又回到研究所的楼层,从试验室一路找到厕所,连女厕所的每一个格挡都翻了过来,仍旧无人应答。他思忖再三,想象着李沛去调整天线可能形成的路径,最后还是觉得她应该就在天台上。

骆七便下楼去找大楼的保安,保安半梦半醒间被骆七叫了起来,也是满肚子的气,起身冲着骆七吼道:“你谁啊?”而后,见骆七淋得像个落汤鸡,这保安又有点害怕,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电棍举了起来。

骆七自报身份后,同保安说:“把天台的钥匙给我。”

保安更气了,准备数落一通骆七,但是骆七面色很难看,用非常凶的口吻和保安说:“我们的人锁在上面了,赶紧给我!”

保安这一听,想起刚才巡逻的时候自己锁门的事儿,心虚地问骆七:“上、上面还有人啊?”而后他看了一眼时间,“这都几点了,我见天台的门大敞着,寻思着是谁没关呢……”

“钥匙!”骆七这下能确定了,不由地吼了一嗓子。

这保安这下不敢说话了,一把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钥匙递给骆七,骆七二话不说,转身出门。天台上没有什么遮蔽的地方,这狂风暴雨的天气,李沛无处可去,只能这样硬淋着滂沱大雨,他简直不敢想此刻李沛的处境。

骆七以尽可能快的速度从门卫的岗亭冲到了天台,打开门冲进了大雨中,大喊着:“李沛!”

“骆七?”李沛闻声,从天台上水箱的后面探出头来。

早些时候,李沛发现通讯完全中断了之后,意识到天线可能被大风刮倒了,便上来检查天线,果然如她所料,她只得重新扶稳天线杆,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天线杆重新支了起来,等再想回去的时候她却发现天台的门被人给锁了起来,怎么呼喊都无济于事,她上来的时候又没有拿手机,那一瞬间李沛真是心如死灰。

天台上大雨瓢泼,一处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她只能站在水箱边儿上,随着风向的变化,不停的变换位置,被淋已经无法更改了,只能少吹些风了。此时此刻,她看上去狼狈之极,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整个人瑟缩在一起,她看见骆七的那一瞬就像是看见了全世界。

骆七看见李沛,冲了过去,再也顾不上其他了,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世界好安静,只有骆七的心跳声在李沛的耳边“咚咚”作响。

第126章 你有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李沛被大雨浇灌的全身冰凉,而奔波了半宿的骆七则浑身燥热,他身上的温度传到了李沛的肌肤之上,令李沛一瞬间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可是理智很快战胜了身体的贪欲,她推了推骆七,唤道:“骆七?”

骆七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失态了,迅速地松开了李沛,“先下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