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长平认出了他,因为上次跑腿的事,他觉得这个差役嘴挺严,他娘子娘家那八卦没传出来,便对刘差役有些好感,笑着回他说:“不是,下值了我来办点私事。”

刘差役把岳父的教导记在了心上,本就想找机会和辛大人接触起来,听了便说:“这朝市街我熟得很,您有什么事要办交待给我吧。”

辛长平已经瞧见了那关着门贴着招租条的铺子,本就要找人打听情况的,这刘差役日日在朝市街巡逻,倒是合适打听的人选,便问他:“这么好的地段,那铺子为何关着门?”

刘差役瞧了一眼辛长平指的铺子,知道是那间后就不自觉的皱起了眉,这原由他还真的正好知晓,便给辛长平说:“那铺子原先是个女子开的棉布庄,您瞧那左右两边都是绸缎铺,虽是两个门面却其实是一家的生意,原先只租了左边儿的铺子,后来生意好挣了银子,便想着扩大铺子,原先他们想租那中间的铺子,那铺子本来有人长租的被他们找事儿赶走了,铺子主人本来也同意租给他们,只是他们要求把两个铺子中间的墙拆了,两边儿打通了连成一个大铺子,那铺子主人不肯。”

辛长平听到这插了句:“这墙拆了万一铺子塌了呢?”

“可不就是说嘛。”刘差役有些义愤填膺,接着说道:“铺子主人便另租给了别人,但那绸缎铺子的店家是个不讲理的,为了这事记恨上了那铺子主人,他们租下了右边那铺子,把那铺子夹在中间,天天想法子恶心中间那铺子,挤兑人家生意,赶走了不知道几户店家了,就想着要那铺子主人服软,同意把铺子租给他们打通了。”

辛长平听到这里也跟着气愤起来,说了句:“这实在是不讲理的人,哪有这样强逼着人租给他的,那铺子主人就没想着怎么解决吗?”

刘差役说:“哪没有,有阵子天天报官,张头儿老带着我们来处理这事儿,可是人家又没打砸,又没辱骂,实在是抓不到什么把柄处置他们。”

辛长平听到这,心里有了数,其实铺子主人就是被无赖给缠上了,官府解决不了,甩又甩不脱,又不肯服软受气把铺子给他们嚯嚯,就宁愿低价租给别人,甚至空置着也不受这个气。

刘差役见辛长平对这铺子感兴趣,好奇的问了句:“辛大人是为了这铺子来的吗?难道那铺子主人托求到了您身上?要是这样,我日日在这巡逻,以后我每日都在那铺子去守着,想来当着差役的面那绸缎铺的人也得收敛收敛。”

辛长平没有瞒着刘差役,他也看出来对方是想和自己亲近,他不反感对方,也理解大家都是想寻个庇护,倒不一定是想谋求自己为他做什么,便直言相告道:“那倒没有,我不认识那铺子主人,只是我家娘子想开个绣铺,我今日寻官牙打听铺子,才知道这个铺子的事,这地方倒是极好,只是官牙说铺子有些麻烦,我就来看看。”

35 ? 第35章

“这铺子别人要是租了, 确实少不了麻烦,必然开不长久,但要是您租了, 那绸缎铺子的老板定然没胆子跟您耍那无赖。”刘差役听了说了跟余官牙一般的话, 接着又殷勤的说:“他不认得您, 但认得我,只要您带着我去铺子走一圈,回头他肯定要跟我打听您,到时候我一说您是谁, 他指定以后都规规矩矩的做生意,再也不敢耍那些手段了。”

辛长平确实瞧着这个铺子好, 那拐角的铺子他刚路过的时候瞧了眼,找了半天才找到门, 特意去找都难找到, 实在不适合做生意, 做个库房倒是挺安全的。

辛长平心里有了倾向,听了刘差役的话,露出了笑脸来,拍了拍刘差役的肩膀说:“等明日我约了官牙取钥匙来看看铺子里的格局,日后我娘子要在这街上做生意, 少不得劳烦你多照看些了。”

刘差役巴不得能帮上辛长平的忙,喜不自胜的说:“应该的应该的, 有我在这巡逻, 定然不会让人冲撞了夫人。”

辛长平没跟那绸缎铺的老板打上照面就直接转身走了。

刘差役在原地目送着辛长平走远,才要接着巡逻, 却被那绸缎铺的老板扯住了袖子。

这老板姓胡, 三十余岁, 原先年轻的时候是在街面上打混的泼皮,长得一双桃花眼、鹰钩鼻,肤白粉面,带着一股子风流之气。

这胡老板本来家中只有两间外城的小土胚房,他爹以前是个倒夜香的,他娘是年岁大了被从楼子里赶出来的娼妓,无处投靠被娶不到妻子的胡老汉捡到了带回家里。

八个月就生下了胡老板,胡家说是早产,周边人都不信,笑话胡老汉是楼子里的龟公。

胡老板从小被人取笑,长出一副古怪性子,总是低着头斜着眼睛瞟人。

十几岁时他爹和他娘先后去世了,他脾性又添了暴烈,日日在街面上和人打架闹事,常常被关到牢狱里吃馊饭。

他这样子没人愿意嫁女儿给他,县里的媒婆也从没登过他家门,快三十了也没娶到妻子。

后来遇到个外地来的寡妇,不知道怎么好到一起成了家,寡妇比他还大十岁,带着一双儿女,手里有些家业,拿银子给他盘了个铺子。

胡老板皮相甚好,被胡娘子用绫罗绸缎包装了一下,站在那里瞧着也是个俊俏郎君的模样,对着客人又收敛了性子,笑起来桃花眼带着春光,倒是惹得不少女子都爱去他家买布。

他以前没少被差役抓去吃牢饭,对着刘差役低头哈腰的客气得很,一点没有在邻居铺子老板面前那趾高气昂的模样,笑得眼角都起了褶子的冲刘差役打听道:“差役大人,刚刚和您说话那人可是个大人物?”

刘差役为人正直,见不得他之前百般欺负那隔壁的店主,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甩开他的手冷冷的说:“知道就好,那可是县衙的书吏大人,县令大人最是器重他,他家夫人瞧上了你隔壁的铺子,日后要在这开店,你可睁大点眼睛,别欺负到不该欺负的人身上。”

胡老板一听脸上的笑没挂住,隔壁那铺子这回可是空了大半年都没人敢租,只要有人来看铺子他就上去捣鬼,本想着这回那铺子主人该扛不住了,得把铺子租给他了,谁知道竟冒出个拦路虎来。

县衙的书吏是个什么大人他也不懂,但县令大人的心腹他是听懂了,这种人他哪招惹得起,压着心头的气,胡老板重新笑了起来,装着无辜的喊冤道:“您这是对我有偏见呀,我正经开铺子做生意的,哪里欺负过人。”

“犯不着跟我这做怪相,日后最好老老实实的,不然咱们牢里的饭可有得你吃的。”刘差役不理他的装模作样,嗤笑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胡老板过了这么几年的富贵日子,再可吃不了那苦,一想起那潲水猪食一般的牢饭,他胃里就涌起一股恶心,顾不得歪缠着刘差役,捂着嘴回了自己的绸缎铺。

他娘子拿着个鸡毛掸子四处掸绸缎面上的灰,瞧见他回来就问:“你这是怎么了?中午的肘子吃多了犯恶心?”

胡老板摆摆手拿起柜台上他的茶缸子灌了两口茶才缓过来,跟他娘子说:“那差役拿吃牢饭威胁我,勾起了我以前吃那馊饭的记忆,直犯恶心。”

胡娘子听了皱起眉说:“你又做了什么?要我说中间那铺子租不下来就算了,何必非和人家结这个仇,我是外来的,你家也没人没根基的,他们家总是本地有点子家业的人,万一逼急了谁知道会做些什么出来?”

胡老板叹口气,心灰意冷的说:“娘子你放心吧,我什么也不敢做了,隔壁那铺子被大人物租了,我又没吃熊心豹子胆,没胆子再招惹人家。”

胡娘子听了微微放下了心,把鸡毛掸子挂回柜子上,走到胡老板身边问:“什么大人物?”

胡老板说:“说是衙门的什么书吏大人,是县令大人的心腹,听着就是惹不起的,那差役跟那大人瞧着咱这说了半天话,定是在跟那大人告状,我哪还敢去招惹人家,我还怕人家到时候设局给我弄回牢里去呢,那牢饭我可是一顿都不想吃了。”

胡娘子瞧见夫君的怂样子反而心下安稳,见他真的害怕,便说:“不然你先回家里歇一阵,马上开春了,带着苓哥儿和苹娘去周边踏春玩儿去,铺子我来盯着,我没招惹过人家,又是个妇道人家,总不至于来找我麻烦。”

胡老板一听皱着的脸舒展开来,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明日起就不来铺子了,娘子你瞧着隔壁来的是什么人,要是那好说话的人家,我再回来看铺子。”

辛长平从朝市街步行着回了家,走了一刻钟也就到了,这距离倒是合适,他便拿出图纸跟宋氏讲今日去看的铺子情况,知道辛月对铺子上心,还特意喊了辛月来听。

辛月瞧着那铺子的图纸,脑袋里就勾勒出了立体的画面。

这铺子不大,按图上的标识宽十五尺余,长二十尺余,这一尺相当于现代三十厘米左右,也就是不到三十平米的面积,好在是个二层的小楼,加起来有个五十多平米。

户型方正,除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占用掉近两平米的面积外,别的都没什么浪费的空间了,而且楼梯下面可以请人打些架子,当个小库房用。

这房子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前后都有窗户,且一面朝南一面朝北,十分明亮通透,也不会积攒潮气损坏布匹织物。

辛月和宋氏瞧着都十分满意,只是宋氏更了解这县城的房价,她一眼便知道这地段这铺子绝对超了家里的预算,便拧着眉去瞧另外那个拐角只有二十多平米且没有二楼的小铺子。

瞧了半天也找不出一点能超过那二楼小铺子的优点,宋氏叹了口气说:“还是那二楼的小铺子好,这个除了便宜找不到什么优点,那个除了贵就没有什么缺点了。”

辛月听爹爹说了两个的铺子的地理位置,心里觉得那拐角小铺子若是做生意,谁开谁亏死,他们又不是开酒铺能飘出酒香味,可弄不出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

辛长平就知道宋氏肯定瞧中这个二楼的铺子,故意看了会儿娘子纠结的神情,才咳嗽一声说:“这二楼的铺子它倒也不是没缺点。”

宋氏都挑了半天毛病,想说服自己放弃这个贵的铺子,只是没挑出来,便追问:“它有什么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