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终究还是高兴更多,辛家祖坟得冒了多少青烟,才能出这么一个状元郎啊,在京城为官更是天下读书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于是纷纷压下心中的不舍,辛丰收也只是说趁着如今在家,有空多回来待待。

辛长安得知大哥一家只有侄女儿月娘留在潍县,第一反应就是让月娘搬到自家住,知道有大姐陪着照料,才放下心来,不过还是连连保证自己一定日日都去大哥家走一圈。

辛月今日从丝坊、染坊抽调了许多工人来参与招工考核,一大早丝坊、染坊外就已经等候了许多来应招的人,见辛月带着一群人到了,纷纷朝前涌过来,七嘴八舌的问是不是开始了?

明明是要所有人都参加考核之后择优录取,可人人都想争先,好似觉得先考了就能多占优势一般。

还好辛月早有准备,让辛祝提前找出族中嗓门大的族人,站在丝坊与染坊门外特意搭建的高台上大喊。

丝坊那边是几个族中的大娘,皆是有名的吵架常胜将军,声音穿透力极强,大声喊道:“应招丝坊女工的到这里来,所有人按号牌的顺序在丝坊门外排队,单号一队,双号一队!按顺序进去考核,插队者取消考核资格!只有应招者排队!那陪着来的爹娘去外面等,别挤到队伍里!”

染坊这边则是几个大叔,声线虽不如大娘们有穿透力,但也非常宏亮,有些像男高音,他们一副不能输给大娘们的架势,也大喊道:“参加染坊考核的到染坊门外排队了!按号牌顺序,单号站在左边,双号站在右边,不许乱站,欸!说的就是你,单双不分还是左右不分?我都瞧见了你的号牌是二十七,你往右边挤什么?出来,往左边去!”

在大娘与大叔们的高音指导下,乱糟糟的人群终于开始变得有序起来,来送儿女参加考核的父母们都被聚集到另一处,有些是一个村里的,有些甚至还是亲戚,纷纷凑到一起聊起来。

一个长得黑壮的大娘说:“我儿子那一身腱子肉,力气又大,咱们县里的老铁匠可看中他了,不过打铁太辛苦,冬日里还好,夏天打铁跟熬人油一样,而且那老铁匠还想要我儿子招赘,跟他那老闺女成亲,我儿子不乐意,可我家才两亩地,三个儿子分都不够分,给他们出不起聘礼,我儿子犟了两年前几日还是松口了,谁知突然咱们镇上开了这么大的染坊,给的工钱那么多,我儿子这体格子定然能选上,干上一年,三个儿子娶妻的钱都够了。”

旁边的大娘跟她很熟悉的样子,闻言问:“让大郎挣钱帮弟弟们娶妻,你家大郎能愿意?”

那黑壮的大娘听了脸上夸耀的表情凝滞了一会儿,不甚高兴的说:“我们又没分家,谁挣的都是家里的。”

那大娘跟她家住一个村子,晓得这妇人生了三个儿子,老大随她一样长得黑壮面丑,老二老三却像了她家男人,肤白清秀,这妇人就图她男人的色相,才不顾男人家贫又没几亩地也嫁过来,别人家都是男人下地干活,她却心疼她男人,只把自己当个老黄牛,白日里下地,中间还要回去给男人做饭洗衣。

她嫁进来的时候只是骨架较别的姑娘粗壮了些,也没这么黑丑,二十来年过去,她变得黑丑似山里的野猪成了精一般,她那男人倒是被养得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吃穿差些,跟个老爷一样什么都不用干,倒是比二十多年前还要好看了。

她家老大也是可怜,只因为从小长得高壮,七八岁就被她带着一块儿下地,干了十几年,两个弟弟一个十九,一个十七,却都和爹爹一样被养在家里,除了抓点虫子喂喂家里的鸡鸭,别的一概都不干的。

全村人都拿这家子人当笑话瞧,也就她自己不自知。

这两年许是她家大儿子年岁大了,长心思了,也可能是有看不下去的村民私下里偷偷提点过,她家大儿子不乐意再被两个弟弟吸血,前两年自己跑去铁匠那拜师当了学徒,没有工钱,但是铁匠管他吃穿。

铁匠用得着他的力气,平时吃饭都是让他吃和自己一样的饭食,还因为他年轻胃口大,给他吃得更多些,穿的衣裳虽只是麻布,却都是新买的料子做的合身的衣裳。

不像在自家,吃饭先紧着爹爹吃,因为要孝顺,然后是弟弟们身体弱,得吃好的补身体,最后他只能和娘一起吃些爹爹、弟弟们不爱吃的粗粮、青菜,夜里饿得狠了去灶房煮两个鸡蛋吃,被娘足足骂了一个月,说鸡蛋是给爹爹、弟弟们补身子的,他这么强壮吃了浪费。

只是确实如她所说,那铁匠家里有个因为面丑嫁不出的老姑娘,听说是小时候看铁匠打铁,淘气凑过去玩铁水,结果弄翻了溅到了脸上,留下了满脸的疤痕,平日里都是戴着锥帽系着面巾才出门,可有一回起了大风,锥帽被风吹走,面巾也被吹翻,脸被人瞧见了,被取了个癞巴子的丑名。

铁匠只有这一个独女,因为自己没有照看好女儿,愧疚了许多年,他瞧这学徒家贫娶不起娘子,又爹不疼娘不爱,才起了心思想招赘他,到时候把铁匠铺给学徒继承,自家好歹有点家业,这铁匠铺也挣钱,谁知这臭小子竟还不乐意,哼!不乐意就算了,他女儿除了脸,哪里不强出那臭小子百倍,温柔体贴,会织布会做衣裳,做饭还好吃!这臭小子每回都吃得跟饿死鬼上身一样!错过了是他的损失!

黑壮大娘满脸的不高兴,她大儿子本来一直都很乖顺,有大儿子在家一块儿干活时,她也没这两年这么辛苦,谁知道哪个多管闲事在大儿子面前嚼舌根,惹得大儿子跑去不要钱也要给人当学徒,家里的活半点都不管了。

这回还是因为她从村里听到镇上有染坊招工,每季二两银子,听说年底还会有奖金,能娶到好姑娘,他能愿意入赘给一个丑婆娘?这才从铁匠铺把大儿子劝了回来。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我在外旅游,码字时间紧凑,可能错字比较多,请见谅噢,等回家了再修改错字。

143 ? 第 143 章

不过她一直嘱咐大儿子发了工钱要拿回家, 大儿子好似真的没给过自己一个应下的回答。

黑壮大娘突然越过一堆送孩子考核的人,直愣愣的冲到染坊门外排队的人群中,一把揪住她那高壮似铁塔一般的大儿子, 追问道:“大郎, 发了工钱可记得要送回家?”

那像山一样壮实的郭大郎对着眼前的妇人皱起眉头, 说:“凭什么?”

“你!”黑壮大娘气得黑色的脸变成了黑红色,拽着郭大郎便要脱离队伍,恶狠狠的说:“你这个不孝的白眼狼,咱家没有分家, 你挣的银子便是家里的银子,我是你老娘, 让你拿银子回家天经地义!”

黑壮大娘的体型在同村的妇人中能占到便宜,打起架来三五个妇人都斗不过她一个, 可跟她大儿子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说起来两年前她大儿子虽体型高大, 可也不似现在这般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肉不强健结实的, 这两年在铁匠家吃得好,打铁又是个很锻炼肌肉的力气活,他这身上尤其是一双胳膊,鼓鼓胀胀的,瞧着都能抵得住发狂的牛。

黑壮大娘拉郭大郎, 郭大郎脚下纹丝不动,上手掐吧, 也没一处掐得动的, 捶起来她自己的拳头更疼,靠武力拿不住大儿子, 她便故作可怜的哭喊起来道:“大家评评理啊, 我一个人吃苦种地养活一大家子人, 儿子大了嫌弃家穷,就不管爹娘了。”

哪的人不爱瞧热闹?本来一群男子的队伍里跑来一个黑壮大娘就已经很热眼了,站在这一片的人都伸着耳朵偷听呢,再被她这么一番唱作打,一传十十传百,好不容易弄得整齐的队伍都散了,纷纷往前凑着听热闹。

光听她这番话,不明所以的人纷纷劝郭大郎:“兄弟,爹娘养大你不容易,做人得有良心啊。”

以往郭大郎是个不爱说话闷声干活的人,黑壮大娘也一直认为自己儿子嘴笨,刚刚他说凭什么她就有点惊讶,这不像自己儿子会说的话,谁知郭大郎还给了她更大的惊吓。

郭大郎瞧着劝他的人说:“我七岁就下地干活了,十岁起家里两亩地,我就要干完一亩半,我有爹还有两个弟弟,他们三个在我两年前离家前,连家里田地的田埂子都没踩上去过,但是吃饭我只能捡他们不爱吃、吃剩下的,吃不饱晚上饿疯了,煮了两个鸡蛋被我娘骂了一个月,后来不骂了是因为我帮别人家干活换了两个鸡蛋还回去了,你们说谁不容易?谁没有良心?”

听了郭大郎的这番话,刚刚帮着劝郭大郎的人纷纷转头盯着黑壮大娘,疑惑的来回看,问道:“大娘,这位兄弟是你亲生的吗?看长相明明是你生的啊,怎么把儿子当奴隶待?我在地主家当佃农都没被这么虐待过呢。”

这边动静这么大,别说维持秩序的辛氏族人早发现了,就连在室内的管事都被惊动出来看情况,辛祝走了出来,面色严肃的问:“怎么回事?”

维持秩序的族人忙从高台上跳下来把事情的经过学了一番。

黑壮大娘没想到被认为笨口拙舌的大儿子当众揭了面皮,满脸的不可置信,被一群人围着指责后,更是气得跳脚,在镇子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事还不马上就传遍十里八乡,二儿子、小儿子都是快娶妻的年纪了,哪家好姑娘肯嫁过来。

她下意识的否认道:“他胡说!他就是翅膀硬了嫌爹娘没用是拖累。”

又跟看着就是管事的辛祝告状道:“大老爷,你们可不能招这样的人,他连爹娘都不孝顺,招进去坏你们染坊的名声!”

胡大郎在人群之中最高大,一下就发现了自己村里人站的地方,十分冷静的说:“村里不少人都在呢,请来问问看是谁说谎?”

辛祝让族人去请那些村民过来,黑壮娘子越发急切,实在想不出办法来,竟然捂着胸口倒地装晕。

听到动静的辛月刚出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状忙让人喊大夫过来,大夫就在染坊里,很快就拎着药箱出来了,都不用把脉,一瞧面色就知道这妇人是在装晕。

悄悄给辛月打了个手势,大夫打开药箱掏出一把银针,挑出最粗最长的那一根在黑壮大娘眼前晃,嘴里故作深沉的说:“哎呀,这可不好办,这是突发心疾了,可能会丢命的,我现在得用这五寸长针扎进她的胸口,扎到心脏刺出心尖血,才能救活她。”

辛月一瞧就知道什么意思,配合的喊道:“哎呀,这么严重啊?可是大夫这针这么长这么粗,扎进去拔出来胸口岂不是要留一个大洞?”

“那也没办法,救命要紧,好了,我要下针了,你们都躲开一点,这一针下去可能会喷出许多血来。”大夫眼见那妇人被吓得嘴角都抽抽起来,眼皮更是掀开一条细缝偷瞧自己手上的针,他故意把那针高高举起,阳光照射着,银针泛起森冷的银光,打在妇人的眼皮上。

黑壮大娘被骇得高声尖叫一声,猛的坐起来一把推开大夫,撒腿就跑。

都这般明显了,谁还看不出其中的猫腻,纷纷指责那黑壮大娘为母不慈,人心狠毒,要不到钱财竟然要亲手毁了自己儿子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