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安府的商人讪笑道:“我年后就跑去江州买绸布了,前日才回到东安府,刚歇了一日又马不停蹄的被娘子赶到潍县来买布,上哪知道去呀。”

潍县商人闻言心有戚戚的拍拍东安府的商人,感慨了一声:“君亦是家有悍妇啊。”

那外府的商人着急知道下文,忙催问了句:“那简王究竟答应没有?”

潍县商人摇摇头,瞧着下了官轿的县令大人说:“简王年前就回了京城,听说贵太妃老人家三月末的大寿,一直留在京城还没回贺州呢,简王府没人敢替简王拿主意,所以没答应也没拒绝,这江、韩两家才敢拉着县令大人给辛氏施压嘛。”

他们凑在一块儿小声说得热闹,旁边的商人虽没插言却也听得津津有味,却见那县令大人一点没有来施压的高傲之态,反而面色惶惶,而且他堂堂一个一县首官,却被一个官差站在了身前,商人们瞧得不太对劲,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道:“瞧着可是有大事发生呐,有没有人知道缘由啊?快给大家解解惑。”

没人知道内情,不过也没让他们猜疑许久,那走到县令身前的官差便从怀中掏出明黄的喜报来,从村口便开始一路高声喊道:“恭贺辛长平老爷高中今科状元!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

原本人声鼎沸的村庄在这一声高喊之后立刻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止住了动作,好似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不敢动也不敢言。

直到有个童子尖叫一声,欢呼道:“族叔中状元了!族叔中状元了!”

童子带着一群孩童都欢声笑语的大笑着跟在官差身后,官差喊一句:“恭贺辛长平老爷高中今科状元!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

一群辛氏的孩童就跟在后面接上一句:“恭贺族叔高中状元!”

官差没有拦着这群孩子,反而还刻意留出时间等他们插上一句,一路高喊着进了长河村宅院深处,村口那些绸布商人才接连回过了神,面面相觑,迷茫又虚幻的问身边的人:“我可是在做梦?辛氏有人中了状元?辛长平是谁?”

潍县本地的商人虽然也表情茫然,但还是点头说:“辛长平是辛氏商行的股东,还是辛氏商行管事辛月娘的父亲。”

那外府来的商人啧啧有声,道:“我瞧你们说的那江、韩两家怕是踢到铁板了,人家辛氏现在不靠着简王,也不怕他们了,那可是状元郎,将来的天子近臣,说不定日后能官至宰相呢!”

潍县商人赞同的点头,扫了一圈村口的人群,见那几个日日在长河村蹲守的江、韩两家家仆已经消失不见,他脸上浮现出看好戏的期待之色,笑道:“许是咱们日日守在这,早晚能看一出负荆请罪的好戏!”

报喜的官差一路走到辛长平家的宅院外,早被腿脚快的族人报了信的辛丰收惊喜得控制不住手脚,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出了院门,嘴巴张合了几回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官差理解的笑了笑,把喜报卷起来递到辛丰收的手上,恭敬的贺道:“恭贺贵府辛长平老爷高中今科状元!”

136 ? 第 136 章

六十余岁的辛祝得了消息从蚕所里出来, 迈着大步脚下生风般朝着辛长平的院子赶去,他儿子在后面紧追着险些被他甩脱,张嘴喊道:“爹, 慢着些, 慢着些, 您都大把的年纪了,要是摔一跤就不好办了!”

辛祝头都不回,只有风送来他的回话:“你爹我脚下稳得很!莫要咒我!去晚了报喜的官差都走了,我辛氏出了状元, 我作为辛氏族长怎么能错过!你自己慢慢走吧!”

说完辛祝的脚步不仅没有放慢,反而频率迈得更加快了些, 追在后头的辛文叹了口气,干脆快跑了起来追到辛祝身侧, 随时准备着扶他爹一把。

他们赶到之后便开始扒开把辛长平的院子围得严实的族人, 族人不甚高兴的回头要骂, 见是族长才讪笑着纷纷让开路让辛祝和辛文挤到了最里面。

正好瞧见辛丰收被官差塞过喜报,嗫喏许久却发不出一言,辛祝举起衣袖擦了擦眼角,忙上前去解围道:“多谢官差大人前来报喜,我堂哥太激动了, 大人进去喝杯茶水。”

辛丰收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拉着那官差请他进去。

京城来的官差笑了笑,说:“潍县本地的县令大人也来给您家贺喜了。”

一群人四处寻找, 才发现县令大人被落在人群之外, 瞧见大家都盯着自己, 脸上尴尬的笑了笑,拱手道:“恭喜辛老太爷培养了一个好儿子!”

上回县令大人召辛氏商行的管事们去县衙敲打时还不是这副样子呢,不过今日是辛氏的大好日子,没人会败兴致,辛祝当做不曾有过前嫌般主动请县令大人也进去喝茶。

在他们进去后,辛祝推了还在发愣的辛长安、辛长康两兄弟,小声的说:“打赏的荷包可准备好了?官差一路从京城赶来咱们这送喜报,荷包可得装厚些。”

“嗳。”辛长安回过神来忙跑回隔壁去装银子,他们家里现在都不缺银子,想着族长叔爷的话,辛长安拿出一个整十两的银锭子,又从箱子里特意翻出一个喜庆的红荷包来装好。

回到大哥的院子,那官差正在讲大哥中状元游街那日的盛况,听得满院子的族人都面带红光与有荣焉,他爹也终于发出了声音,一声声的道着好。

辛长安站到他爹身后,把荷包悄悄递给他爹,辛丰收摸到荷包里的银锭子立刻反应过来,等那官差说完了话,便满脸是笑的把荷包递到官差的手上,笑着说:“劳烦大人一路辛苦前来报喜,这点银子给大人买点酒吃。”

这种荷包都是可以收的,官差也没客气,茶也喝了,喜钱也收到了,官差便起身告辞,潍县县令如坐针毡,连忙也跟着告辞,辛氏的人也没有留他。

把他们都送走后,辛长康嗤笑道:“那县令大人真是一副前倨后恭的模样,先前欺负月娘年幼,黑着脸唬人,一口一个辛氏纳税不足大逆不道的,若不是月娘虽年幼但胆子甚大,还早就读完了朝廷税法,他恨不得当场压着月娘签字认下那五成重税呢!”

辛丰收不懂商行的那些事,只是一脸激动的捧着那明黄的喜报,嘴里念叨着要把喜报裱起来挂在堂屋里供起来。

辛祝听了忙拦下说:“堂哥,咱们得开祠堂,把这喜报供到祖宗牌位前,让列祖列宗都知晓咱们长平考上状元了,以后辛氏改换门庭了!”

“是,是,是。”辛丰收连连点头,转脸去喊两个儿子道:“快去县城叫你们大嫂带着盛哥儿、月娘、年哥儿他们回来,还有你们大姐和玉娘,这是咱家的大喜事,快都接回来。”

辛长安和辛长康忙去给家里的大青驴套上车,架着车辛长康随口抱怨了一句道:“早知道买匹马了,这驴走得太慢。”

徐乙挤在人群里瞧了半天的热闹,还打听出了这新科状元家里的人际关系,知道这两人是新科状元的亲弟弟,还是辛氏商行的股东、管事,忙笑着凑上去说:“两位老爷,我有马,我能帮你们去报信。”

瞧见面生的徐乙,辛长康疑惑的问:“你是何人?”

徐乙连忙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来潍县买绸布的,路上正好遇到官差去潍县报喜,便一路跟随着从县城跟到了长河村。

辛长康管着蚕所,自然知道今年为了扩大规模,开春后的第一批蚕大都要留着产卵,能制成丝茧去缫丝织布的不多,虽然简王要夏季才运布去滨州,可自家收了褚家的大笔银子,如今有产量需得优先供应褚家,估摸着只能漏出点少量的布料散卖给自己来买货的绸布商人。

去年那玄紫绸卖得极好,但凡是进了这绸布的商人都赚了不少银子,这消息一漏出去,便有不少商人上门来要提前预定。

可如今蚕宝宝们才刚养了月余,才开始有吐丝结茧的迹象,老蚕户还要筛选出强壮的蚕来繁育产卵,能有多少淘汰下来做丝茧,他们还不晓得数呢,自然不能随便许诺。

于是侄女儿月娘说等确定了数量,再留够褚家要的数,剩下的便给要订货的商家发订货单,拿到订货单的过两月便可以来取货,没拿到的就不用等了,等再一下批再来买吧。

谁知这消息放出去,那外地来的商人都不敢走了,就在清水镇上的客栈开了房住下,每日都跑到长河村来混脸熟攀交情。

见他们外来的商人这样,潍县本地的商人也跟着日日来长河村守着,别自己家门口的货,最后全被外地人抢走了。

所以听到徐乙说自己是来买绸布的,辛长康忙说:“你帮我们送信也不能答应先给你绸布的,我们辛氏讲究公平,连我们股东胡娘子家的绸布庄要买绸布,都派了人来候着放订货单呢。”

见辛家人误会,徐乙忙摇头解释道:“嗳,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讨点喜钱回去给我孩儿戴着,保佑他们聪明伶俐。”

辛长康听了这才松了脸色,笑着问:“这样啊,那没问题,不止给你喜钱,回来还请你喝喜酒,你家几个孩子?”

“那好,那好,喝了状元郎的喜酒,我自己也能蹭点喜气。”徐乙高兴的笑起来,听辛长康问他有几个孩子,他不好意思的说:“还没生呢,我去年才成的亲,先备着早晚能用上。”

辛长康被逗笑了,说:“那好,你骑着马快,帮我去黎山脚下的杨氏居地,到黎山书院帮我把我大侄儿接来,他叫辛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