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辛盛那里受了一回挫就罢了,他也承认辛盛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他有自知之明不与天才做比,可为啥现在连挚友在堂叔面前都比自己有牌面啊?
这亲自帮着做笔记的待遇,他可从没有过!
杨继学憋着气把堂叔送挚友的笔记抄录了两份,还送了一份给虚弱的褚亮,褚亮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见到这笔记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望着杨继学:“含璋,你待我真好,我要与你做一世的好友。”
到了京城,便是城里医馆的普通大夫,也比别处的所谓名医强,更何况杨继学惦记着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开考了,不能让两位好友虚弱的进考场再横着被人抬出来,于是去请了京城名气最大的姜家药堂的坐馆大夫来给两位好友瞧病开方。
也是巧了,那日原本坐馆的老大夫都不在,姜山苍本是去药堂盘账的,见杨家去请大夫的书童说得焦急,姜山苍便跟着杨家的书童去了杨家出诊。
听说是从贺州来赶考的举子,路遇大雪受了寒,吃了随身带的几贴汤药好了些,但还是体虚得厉害,姜山苍替辛长平与褚亮把脉后说:“你们怕是没出过远门,今次是第一回离开贺州?”
见二人点头,姜山苍说:“那就是了,不是单纯的寒证,你们还有些水土不服,所以光治寒证无法痊愈。”
姜山苍替他们重新开了药,在等药仆回药堂送方取药的时候,姜山苍闲聊的问道:“你们都是贺州人士?那我们还是老乡,不知道你们是贺州哪府人士?”
辛长平听那小药仆刚刚收了方子走前喊这位大夫为姜大夫时,就心里有了丝猜测,等听姜山苍说自己也是贺州人,便几乎断定了,于是主动接话道:“我们皆是贺州东安府潍县人士,不知大夫可识得姜御医?”
“竟然是真真正正的老乡,我家祖上便是潍县人士,自我父这辈才搬来京城。”姜山苍一愣,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这位举人老爷认识姜御医?”
辛长平实话实说道:“我并不曾亲见过姜御医,只是小女有幸得姜御医援手相救。”
自家老父回老家闭门养老,准备撰写医书传世,并不曾在老家重开药堂,这人若说女儿得老父相救,那便只有一人,姜山苍笑道:“竟这么巧,举人老爷可是姓辛?”
辛长平点头应是,姜山苍这才自报家门说:“没想到竟有如此渊源,姜御医乃是我父,我乃我父次子,听我父提起过令嫒,赞是一个顶顶坚韧的孩子,也听我侄儿夸赞令公子,道是天生神童聪慧又勤学,辛老爷有儿女若此,真是令人艳羡呐,原还在想何人能有幸有这般出色的一双儿女,今日见到辛老爷,才知原是有其父才有其子。”
姜山苍见辛长平年纪不大,能考上举人来京参加会试的都是各地的拔尖之才,他家都没有什么读书种子,他自己更是学医也学得不甚精,很是敬佩这些能从县、府一级级厮杀考出重围的读书人。
辛长平忙摆手自谦道:“姜大夫谬赞。”
既然是颇有渊源的老乡,姜山苍待辛长平一下子便亲近起来,笑着说:“我侄儿与令公子为友,咱们今日巧合相识相认也是有缘,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辛老爷莫要客气。”
辛长平本就视姜家为救命恩人,若不是姜御医救下女儿性命,他们家定不会如现在这般事事和顺,忙说:“姜大夫莫要称我为老爷了,你我两家既有救命之恩,子侄又为挚友,不如以兄弟相称。”
姜山苍自不会不愿,两人一通年岁,辛长平比姜山苍大两岁,姜山苍便称辛长平为“辛兄”,辛长平便喊姜山苍为“姜贤弟”。
既以兄弟相称,姜山苍与辛长平说话便不再那么客套,想起自家那可怜的表外甥跟去了潍县半年多,虽来信说一切皆好,但还是有些挂心他,便同辛长平打听了一句,问辛长平可曾见过沈砺。
辛长平还真见过两回,不过也是三个月前了,便和姜山苍说:“去岁十一月南星与砺哥儿曾来过我家吃饭,瞧着气色甚好,虽不像南星那般外向,但也是和善好相处的孩子。”
姜山苍这才放下些心来,叹道:“多谢辛兄家关照这俩孩子,南星是个猴儿性子,我们倒不担心他,可砺哥儿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家不成家,父不成父,连娘亲都不曾给他几分关爱的,日后劳烦辛兄多关照几分。”
辛长平虽只见过沈砺两回,但对他印象极好,一是因为那孩子长得好,看着就招人疼,二是听过他的身世,辛长平这般疼爱孩子的人,便是对别人家的孩子也天生会关照两分,又听他身世可怜,天然就对他有三分怜惜,再加上儿子辛盛曾回来说过,沈砺虽不是天才,却勤学刻苦,倒有几分似辛长平,将来厚积薄发也能有所成就。
便连着点头说:“姜贤弟放心,砺哥儿是个好孩子。”
他们二人相谈甚欢,等小药仆取回药来,姜山苍还亲自替他们熬了回药示范给辛长平的书童看,细心的嘱咐用什么火候,煎几息,确定书童都记住了才告辞离开。
走前还留下了自家的住址,跟辛长平说有事都可以上门寻他,会试有好消息也要记着送信过去,他好上门相贺。
等姜山苍走了,杨继学和褚亮才能插上话。
杨继学并不管黎山书院的事,竟然不知道姜御医告老之后回了潍县,还把孙子送到了自家书院求学,叹道:“竟这么巧合,学洲你瞧个病都能遇到故交人家,姜家虽不出仕,可在京里也是有头脸的人家,姜御医可是亲手替今上调理好了身体的,皇上念着姜御医的好,如今姜御医的长子姜太医极得皇上看中,都说他是下一任御医的人选,京里的权贵们瞧病都是先请姜太医,姜太医不得空才会请旁人呢。”
辛长平对京里的这些事情一窍不通没有半点了解的,他本也不是为了攀附才与姜家结交,便也不细问,只说:“是含璋请了姜家医堂来替我们看诊,才有今日这缘分。”
121 ? 第 121 章
姜山苍从杨家出来, 先和小药仆一起回了药堂,处理完没盘完的账再才上了马车回家。
姜家在京城的宅子不算小,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 姜家有一座占地不小的两进宅院, 位置还在极靠近皇城的地界, 周边尽都是些高官显贵的聚居之地,这宅子可是有钱都难买到的。
姜家能在这置办上一间规整的院子,还都是因为姜御医当初医术好,得先皇信赖, 因着有一回姜御医休假不在宫里,先皇突然身感不适, 不愿让别的太医诊治,便派人去传姜御医回宫, 结果那时候姜御医家贫, 租住在离皇城甚远的外城, 等姜御医赶回来,先皇的腹痛已经在跑了三回净室后自愈了。
这回虽只是小毛病,可也给先皇提了个醒,下回要是重病姜御医赶不及怎么办?于是连忙给姜御医在皇城边赐宅子一座。
这宅子虽只有两进,但姜家人口少, 住得很宽敞。
外院是待客用的,内院有一座正房, 两座厢房, 正房是三层的小楼,先前是姜御医和姜老夫人住, 姜老夫人前几年去世了, 姜御医老是睹物思人, 常常伤怀,这才起了心思离了京城回老家。
两侧的厢房也都是两层的小楼,左边的是姜御医大儿子姜空青一家子住,右边的是二儿子姜山苍一家子住,外院和内院相接的两侧各有一排抱厦,则是家中奴仆的住处。
今日姜空青休沐在家,姜山苍便先回自家厢房和娘子交待一声,便去大哥那边说话。
姜空青和儿子姜南星长相极为相似,好像是一比一的放大版,只是姜南星性子跳脱,而姜空青人至中年又在皇城内当值,习惯了一副沉稳寡言的模样,除了被儿子气得跳脚和被老父追着打的时候外,他脸上甚少有明显的情绪外露。
见弟弟一脸笑意的进来,姜空青把自己面前的空茶盏倒上茶递过去,问:“去盘个账这般高兴,难道上月收益比以往还好?”
“那倒不是。”姜山苍坐下喝完了杯中茶,笑着说:“正月里大家为了求个好兆头,便是有病也忍着,上月的收益自然是差了许多的,我高兴是因为今日机缘巧合得遇故人,还是初次相识的故人。”
姜空青听得满头雾水,问道:“若是故人,怎么会是初次相识?”
姜山苍神秘一笑,道:“与亲有故,吾有所耳闻但不曾见过,也能称一句故人嘛。”
姜空青一边给弟弟续茶一边斜眼剜他道:“莫要故弄玄虚,若是不说便喝完这盏茶就走。”
姜山苍这才不再作怪,笑着把今日临时出诊,得见潍县有渊源的辛长平,并与之结交之事和盘托出。
姜空青听弟弟说辛长平见过自家表外甥,说其状态甚佳,这才露出个笑模样道:“也算是南星做了件好事,不枉费我每月从自己零花钱里挤出银子来给他汇去潍县。”
姜山苍听了直笑,打趣兄长道:“需不需要弟弟赞助你些银钱?堂堂太医院红人可莫要被人笑话。”
姜空青板起脸赶弟弟走,说:“我没甚么花销,不缺银子使,快走快走,莫在这里烦我,好不容易休假一日,容我自己安静安静。”
姜山苍偷笑着起身,姜空青又唤住他嘱咐一句:“都是潍县人,两家小辈本就为友,如今既然你们也以友相称,便莫要等着人家上门报喜,到时候派家仆去候着放榜,有好消息主动去贺,便是落了榜,也得去宽慰宽慰,离京时送上一份程仪。”
姜山苍点头应下,回到自己屋里便嘱咐亲随记着会试放榜时去候着放榜,瞧瞧有没有贺州东安府潍县辛长平之名在榜。
辛长平与褚亮在吃了三天姜山苍开的药剂后就彻底好转了,脚下不再虚浮,头脑也不再发晕,纷纷感叹道:“不愧是姜御医的家传医术,实在是神乎其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