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业和徐氏代入一想,若是连个伙计都敢贪这么多,那其他的管事、掌柜不得贪自家更多的钱?那必然要把他们全部查一遍才肯罢休。
宋承业和徐氏顿时明白过来,那个管事是在诈自己,要是他们把这事爆出来,别说管事自己了,守备府上上下下连大管家都得被查透,到时候管事还能说什么他上上下下都是关系?
见他们明白过来,辛长平才问:“你们可有证据能证明你们只收到书契上一半的钱?”
宋承业皱着眉想了半天,说:“那日那管事从账房支取了一半的钱来给我们做定金,仆人的春衫两百件,我们要的四百文,书契上亦是签的八百文,两相合计总货款二百八十两,一半的定金是一百四十两,他只给了我们七十两,另外的七十两他当场就拿走了,那银票是从守备府账房出来的,应该有记录,若是能从他那里查抄出来,是不是就能证明?”
徐氏补充道:“我们回家也做了账,账本上记着的收到定金七十两。”
辛长平忙追问:“账本在何处?”
徐氏说:“藏在我屋里,别人除非把屋子拆了,不然定是找不到的。”
二人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辛长平便叮嘱他们,这几日莫要露了口风,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免得那管事起了防备之心,把银票和账本毁了。
到了时辰朱书吏的姐夫过来催,辛长平带着宋光耀要走,徐氏拉着宋光耀依依不舍,最后只嘱咐了句:“照顾好自己和妹妹。”
宋承业脸色尴尬,好半响才憋出一句:“妹夫,多谢你。”
辛长平知道宋氏只是为了侄儿侄女才愿意管这事,他没准备跟宋承业缓和关系,便直言道:“我们只是为了耀哥儿和惜娘才帮忙的。”
辛长平和宋光耀走了,宋承业和徐氏扒在牢门边看着他们离开,直到瞧不见了才松开手回到角落坐下,这回他们没有一人一个角落,而是挨在一处。
宋承业叹了口气,说:“没想到最后竟然只有锦娘和妹夫靠得住。”
徐氏不愿说宋氏的好话,便没接茬,在牢里待得无聊,她便琢磨公爹和堂妹,越想越奇怪,原先不管铺子不知道,如今好歹自己管了一年铺子,徐氏心里默默地算账。
光是婆母和妹妹每月的绣画,一年都有二、三百两银子的利润,这铺子开了三十多年,便是以往十几年没有妹妹的绣画,这三十多年也该有六、七千两银子的收入,便是除去这些年家中的开销,怎么也能剩余一半吧,毕竟家里日子虽然过得富足,可也没有多铺张奢华。
可公爹给他们接手的时候只有一间铺子一个宅子,再加上百余两的现银,合起来也就值个五、六百两,徐氏越算越觉得怎么也不可能只剩下这么点家财。
她拉着宋承业算账,宋承业算完也傻眼,合着自己以为自己得了全部家产,但其实连一小半都算不上,他爹带着大半的家产跑了,以后那些家产全成了后面生的兔崽子的了?凭啥啊!这家产可都是靠着自己娘亲挣出来的!凭什么给后面小老婆生的兔崽子!
宋承业表情狰狞,恶狠狠的说:“等我出去了,必要找到爹问个清楚!”
辛长平和宋光耀离开了守备府的牢狱,用骡车把朱书吏送回府衙,偷偷给朱书吏也塞了一两银子,朱书吏推拒不要,说:“我把你当朋友,可不是为了要你银子才帮忙的。”
“一码归一码。”辛长平摇头说:“要不是有你,便是捧再多银子我也不知道送给谁去,耽误你大半天的时间,你就收下吧。”
朱书吏这才收下银子,走前和辛长平、宋光耀说:“放心吧,我跟我姐夫交待了,定会多关照他们,起码在牢里这几日会好过些。”
宋光耀听了连忙行礼致谢,回县城的路上心里也没那么难过了,还和辛长平打听道:“姑父,日后家里铺子宅子都没了,我这个样子找个什么活干好一些?”
宋光耀品性端方有礼,虽不聪颖伶俐,但行事有章法有规矩,倒是很适合去大商行里找事干,他这品性容易被老板信任,只要规规矩矩办事,肯定能升职管事、掌柜,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辛长平便说:“等此事了了,我帮你引荐去褚家商行。”
褚家商行可是东安府鼎鼎有名的大商行,宋光耀听了喜不自胜,连忙应道:“嗳,多谢姑父!”
早上送走了辛长平和宋光耀,辛月和宋氏要去铺子里开店,本安排宋惜娘留在家,若是不想自己待着,便和郭玉娘一起看着辛年,谁知宋惜娘一听连辛月都要在铺子里干活,她忙说:“我也一起去铺子里,帮姑姑打下手干点活。”
宋惜娘跟她阿奶学过针线刺绣,不过她天份不高,只学会了基础的裁剪缝制,刺绣绣出来的花样有些没眼看。
把鸳鸯绣得像肥鸭子,把猫绣得像兔子,别说学她阿奶的绝技针法了,她连基础的都学不好。
她阿奶彻底放弃教她刺绣的那日,她娘亲徐氏气得第一次动手打她,骂她怎么这么没用。
结果她阿奶拦下了她娘亲,丢下一句:“女儿似娘。”
徐氏破大防,又羞又气半响说不出话来。
宋惜娘原先被娘亲指责怎么不像奶奶和姑姑一般有天份,还十分羞愧,此时也反应过来,她娘亲明明也没有天份,于是徐氏再说她不行,她就理所当然的回一句:“因为我是娘亲的女儿呀。”
每每都能把徐氏气个仰倒。
最可气的是,宋惜娘这么说话还不是故意和徐氏顶嘴,而是真的这么认为。
这才是最气人的,几次之后徐氏再也不敢提这话,她怕看着女儿无辜又坚定的眼神,活活把她自己憋屈死。
宋惜娘跟着去了姑姑家的铺子,她原本想帮着姑姑穿针、劈线,便直接跟着姑姑上了二楼,结果姑姑做起活来太快了,她帮忙反而耽误了姑姑的进度。
宋惜娘便下楼去寻表妹,想帮着收拾、摆放货品。
她看见表妹正在给柜台旁边的大木偶人穿衣服,便过去帮忙,等木偶人身上的衣服穿戴好,宋惜娘瞧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裙子,宋惜娘想摸又怕把裙子弄脏,便只眼巴巴的望着。
辛月很习惯宋惜娘这种眼神,这些时日但凡进店瞧见这些衣裙的客人,每个都是这样看着的,便没管她,自顾的去清点、收拾摆放昨日弄乱的货品。
宋惜娘瞧着衣裙发了许久的呆才回过神来,见表妹已经开始忙碌,忙跟过去帮忙。
她只瞧了一下辛月是怎么做的,便心下了然,学着一样样的收拾好,今日有她帮忙,辛月很快就收拾好了铺子,便到柜台一边理账,一边候着客人。
宋惜娘无事做,便又出神的盯着那木偶人身上的衣裙,渐渐目露痴迷。
最近铺子活计多,材料用得飞快,昨日关了铺子辛月和宋氏去惯常合作的针线铺子说了一声,让今日送一批新线来。
针线铺子送线的时候,店里恰巧来了客人,辛月忙着接待,便喊宋惜娘道:“表姐,你收了线送上去给我娘。”
宋惜娘应了一声,捧着线上楼去,宋氏正在一边绣一边教崔慧娘绝技针法,宋惜娘在一边默默等,谁知越看越惊奇,她虽然连粗浅的针法都学得不好,可也是常常看阿奶刺绣的,这针法如此眼熟,宋惜娘渐渐目露震惊。
宋氏瞧见了宋惜娘,但并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她这针法绣出的衣裙都卖出去了,被人知道不也是早晚的事,便大大方方的问宋惜娘:“惜娘,有何事?”
宋惜娘低头瞧见手里的丝线才想起自己上楼的目的,忙说:“表妹让我把新到的线送上来。”
宋氏点头头,只是她手上的刺绣正到了重要的地方,要停了再接上怕感觉不对,便吩咐侄女儿道:“那你放下吧,我待会儿有空了再理。”
针线铺子送来的线,都是一把一把打着结堆在一起的,有些难免互相纠缠在一起。宋惜娘听了忙说:“我帮姑姑理线吧,这点事我还是能做好的。”
宋氏听了便说:“那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