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宋光耀不太明白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最近这大半年爹娘常常抱怨说铺子挣不到钱,一个多月前突然有一天难得高高兴兴的回了家,笑着说以后家里能挣大钱了,结果第二日说去寻姑姑,回来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这回还说以后连阿爷都不许认了。

之后刚平静的过了一个多月的日子,爹爹娘亲每日早出晚归的去铺子管着人干活,前几日租了几辆马车说是去府城送货,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昨日来了一伙子人把家里的铺子封了,掌柜来家里寻他们,他们才知道,是府城的大官人家告他们铺子欺诈,爹娘都被关在府城的牢狱里,不止铺子被封,连家里的宅子怕都要赔出去,查封宅子的兵丁一会儿就要来了,掌柜的是顾念多年的情谊跑着来提前给他们送个信。

宋光耀忙带着妹妹把平日里攒下的零花钱揣着,去寻阿爷,谁知阿爷听说了这些事后,只说等他托人去打听打听,然后说他那院子小住不下,只把他俩安排到客栈里。

宋光耀和宋惜娘在客栈里等了两天都不见阿爷来,实在心急,今日一早又去了趟阿爷的小院,结果敲门无人应答,把左右邻居吵了出来说:“这家人昨日便走了,叫了好几辆马车装的行李呢,看架势怕是许久不会回来了。”

宋光耀人傻了,他本就不是个聪明人,想不通为什么突然爹娘就被抓了,阿爷也丢下他们跑了,阿公阿婆和舅舅们都是普通农家,宋光耀思来想去,只有带着妹妹来寻姑姑,姑父是秀才,又在县衙公干,宋光耀想来问问,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宋氏听侄儿说完这些事,眉头皱到一起,她想起上次兄嫂过来找她要她替他们做衣裙,当初胡娘子说了,那是户极厉害的人家,世代的武官,想来怕是兄嫂犯了蠢,还是接了人家的活,妄图糊弄过去,却被人家抓了起来。

那种人家别说宋家惹不起,辛家也只有辛长平做着一个不入流的书吏,还不是一样惹不起。

宋氏没有大包大揽,只说:“等你们姑父回来,我让他去打听一下情况。”

宋光耀连连点头,他虽不甚聪明,但平时和玩伴们玩,也常听他们说托人办事得花银子,他便把自己怀里藏的零花钱一股脑的拿出来递给宋氏道:“拜托姑姑、姑父了。”

宋氏没收他的银子,瞧着天色渐晚,问他们:“可有处去?”

宋光耀摇摇头说:“家里被封了,阿爷定的客栈也到期了,我没敢掏银子续住,我朋友说在外面要是露出银子,容易被坏人盯上。”

宋氏叹了口气,对大人的气怪不到孩子身上,便说:“那今晚在家里挤一挤,等明日你姑父打听到情况,再看如何安排。”

“多谢姑姑收留。”宋光耀和宋惜娘听到姑姑愿意留他们住,二人对视一眼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这几日都惊惶得很,偏偏身边没一个长辈能依靠的。

等辛长平下值回到家,见到娘子的侄儿侄女,听说了这些事后皱起了眉,说:“便是府衙要拿人,也该告知县衙一声,可我最近收到的公文里,并不曾有关于这事儿的。”

【??作者有话说】

补上3000,12日的更新晚点吃完饭接着码,但是时间有点紧,可能会迟一点,要是零点没更出来,就在一点前更。

61 ? 第 61 章

宋光耀听见姑父这般说, 他想起掌柜那日说来的人极凶横,各个都带着刀,还不与人说话, 直把他们都赶了出来便封了铺子, 便说:“之前我爹爹和娘亲在家提过, 这回是给府城守备大人家做衣服,封铺子的会不会是守备大人派的官兵?”

宋氏听了吓了一跳,先前胡娘子只是说是世代武官的人家,宋氏可不知道竟然是一府守备。

辛长平亦是脸色难看, 若是如此,难怪宋承业与徐氏直接被下了牢狱, 府衙都不曾与潍县县衙告知,怕是府衙如今都不知道此事呢。

毕竟守备大人与府尹大人可是平级, 军队不插手地方治理, 可地方官也管不了军队。

守备府可是有自己的府衙和牢狱的, 官兵们犯事都是由守备府自己裁决后直接报到京城给皇上批示,不需要经过地方官员,便是百姓与官兵之间的纷争,也是由守备府升堂,只是需有地方官员在场监督裁决是否公正, 可有偏私官兵的行为罢了。

辛长平把这里面的关窍告知了宋光耀,宋光耀听得眼冒金星, 只懂了一点, 他爹爹娘亲被关在军方的牢狱里,姑父也没有办法探听到消息。

宋光耀目露沮丧, 表情茫然又绝望。

毕竟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 连番打击之下, 原本因为觉得自己是哥哥,要在妹妹面前表现得坚强可靠,出事到现在都强撑着没哭过的宋光耀眼泪瞬间决堤。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心里最后一丝指望也被戳破之后,他只能茫然的不断重复一句话:“现在如何是好?”

宋惜娘本就是个胆小的性子,这几天全靠哥哥安慰鼓劲才坚持下来,见哥哥都哭了,她更是崩溃了,只是她声小,连哭都是细声抽噎,虽然声音没有多大,不吵人,可听着更让人难受。

连辛姑母这个不相干的人见他们这样子都觉得心酸,急切的看着弟弟问:“大弟,有没有办法能让他们见爹娘一面?这一家就两个孩子,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主事儿的都被关起来,不论犯了什么事儿,是要赔钱还怎样,总得告知一声吧。”

宋氏再是怨恨兄嫂,也不到希望他们得到这般下场的地步,只不过是不想再与他们来往,不愿再被白白奴役罢了。

而且这两个孩子都是无辜的,以前宋氏也曾真心爱护过他们,便是宋氏的娘亲虽觉得这孙子孙女愚笨,可也是亲生血脉,疼爱得很。

不管怎么说,宋氏也狠不下心见他们这样,便拉着辛长平的手说:“大姐说得是,我们不求把他们放出来,只想知道到底犯了多大的错,如何能补救。”

辛长平思考了片刻,想起有一人怕是能和守备府的人搭上话,便点头说:“我明日请假带耀哥儿去一趟府城,原先陪何大人去府城时在府衙结交了一个书吏,他姐姐好似嫁的是守备府的军官,看看能不能行个方便去牢里见一见你兄嫂。”

宋光耀和宋惜娘听了这话,连忙把身上的银子都往辛长平怀里塞,哭着说:“多谢姑父,这些银子给姑父用作打点,不够的话我们想办法去挣,以后再还给姑父。”

宋惜娘甚至连头发上的银钗和耳朵上的耳坠子都摘了下来。

辛长平哪里肯收他们的钱,摇头说:“替你爹娘花销的银子等你爹娘出来了我自会寻他们要,你们把钱收好,不知这事最后能不能解决,这些钱说不得是你们的退路。”

宋光耀却摇头,他虽被人笑痴傻,却很认理,觉得这种时候姑父能不怕被牵连,还愿意帮忙托人托关系带他去见爹娘,已经是极仁义了,怎么还能让姑父垫钱去打点。

尤其是亲眼见到连至亲的阿爷,都怕惹上自家的麻烦,连夜收拾行李跑了,宋光耀更觉得姑姑、姑父的难得。

他坚定的把兄妹俩的银钱都给辛长平,只把妹妹的几样首饰留给了妹妹,说:“姑父,你就收下吧,没有托人办事还要别人花钱的道理,你放心,便是最后爹娘救不出来,我都这么大了,又读了几年书,去给别人铺子里干活总归也能养活自己和妹妹。”

辛长平没见过娘子的侄儿几次,只是听说他不甚聪明,可今日见他说话做事,小小年纪竟然很有担当,倒是让辛长平有些刮目相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辛长平便是为了安宋光耀的心,也只得收下这些银钱,安慰的拍了怕他的肩膀说:“那好,便先用你们这些钱去寻人打点,今日吃了晚食,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到了府城也没时间休息,今日需养好精神。”

宋光耀连连点头,他用衣袖擦尽了脸上的泪痕,认真的说:“多谢姑姑、姑父,不论最后如何,姑姑姑父今日之恩情,侄儿谨记在心,将来若有能力一定回报姑姑姑父。”

宋惜娘也学着哥哥擦干净了眼泪,虽然还不自觉的有些抽噎,但也磕磕绊绊的说:“惜娘也谨记姑姑姑父的恩情,日后定会回报。”

“这孩子。”宋氏侧头悄悄擦了擦眼角,然后一边一个的拉着侄儿侄女进屋,说:“莫说这些话了,快进屋吃饭。”

宋光耀和宋惜娘刚才虽然吃了些吃食,可他们今日饿了足足一整日,那些饭食并没有令他们饱腹,而且这几日他们又慌又怕,吃饭都是随便凑合几口,如今见到辛姑母做得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忍不住悄悄咽口水。

但他们十分拘谨,只敢夹自己面前的那盘菜。

辛姑母见了忙给他们碗里夹菜,每样都往他们碗里堆,堆得碗里跟山一样才停。

刚刚辛姑母喊辛长平大弟,宋氏又喊辛姑母大姐,表妹也喊她姑母,宋光耀便知晓了这位长辈是姑父的姐姐,他便跟着表妹喊:“谢谢姑母。”

辛姑母听了表情有些讪讪,尴尬的说:“莫要客气,多吃些,你们别怨我早上骂你们还赶你们走。”

宋光耀和宋惜娘在家也没少见爹娘骂姑姑,而且刚才辛姑母还替他们说话,劝姑父帮忙,所以他们并没有记恨辛姑母早上的行为,连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