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了院子,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屋子他确认了,他在一场梦里,由天道之气带来的梦境,他无法控制梦里的一切,只能作为旁观者目睹一切。
他很快接受了这一切,暂且把梦里这个“柳涵”称作冒牌货,因为他只认自己是真正的柳涵,不管这人是不是他的前世,在他眼里,这人就是假货。
没有夏承安的日子好生无聊,他整日离不开冒牌货的身边,他干什么,自己就得做什么,看他日日犯傻,萧逸珺嫌他烦了,他还拉下面子去求和,屡屡碰壁,惹得冒牌货生气了,两人谁也不理谁。
萧逸珺倒是讨得一时清净,指导莫泽阳练剑去了。连他这个旁观者都看得出来,萧逸珺对他愈发不上心了。
十年前他上山,作为大师兄的萧逸珺照顾他责无旁贷。
柳涵明面上的师尊,除了扔了些他灵石和法器给他,不会做多余的事,说多余话,一个月见一次,次次对他轻言细语。
长久以往,他便以为师尊是真对自己好,实则全是些敷衍他的话术。可他从不缺法器,更不缺灵石。
自宴会上那件事过后,柳涵确认了这位师尊对他是假仁假义,不是因为莫泽阳的挑衅,而是他的漠不关心。
他中毒之事,他师尊不可能不知道,连句慰问都没有,随便丢了几颗丹药给他,草草了事;他从凌霄派回来,九死一生,天衍宗大殿上所有长老都在,唯独他缺席。
这些事他自己知道,萧逸珺小小年纪就看得明白,可梦里这个冒牌货什么也不懂。
萧逸珺见不得人在他面前受苦,两人自此以后如影随形,无论什么东西,萧逸珺自己有的,必定分柳涵一半。他是掌门的弟子,从不缺功法秘籍,柳涵的师尊不教,那他便扛下了这个责任。
这些年,除了必要的课,很多时候是萧逸珺在教他。在他心中,这个大师兄的身份,没人比他当得更好。
他这么想着,画面一晃而过,到了梦里的宗门庆功宴,这次无人陪同,冒牌货照例中了药,被莫泽阳带人堵在假山后。
冒牌货忍不了那等侮辱,发疯似的杀了莫泽阳带来的所有人,鲜血浸染了他脚下的土地,尽是残肢断臂。
不知是何驱使,他留了莫泽阳一条命,贱人吓得尿了裤子,跪着磕头求饶,主动把解药交了出来。
血腥味吸引了在场的几位长老,莫泽阳被抓了个现行。
执法堂里,柳涵的师尊及时出现,救下了即将被废除修为的莫泽阳,但依旧难逃命运,莫泽阳被逐出宗门。
堂上,柳涵没跟萧逸珺解释什么,两人对视良久,以一声叹息收尾。
柳涵在旁看得麻木,原来没了夏承安的参和,事情会变成这样,机关算尽,却没一个人讨得着好。
眼前一闪,到宗门大比,这时萧逸珺和冒牌货的关系闹得很僵,莫泽阳没有出现,宫思云一反常态,邀请冒牌货叙旧。用后脑勺想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可冒牌货还是去了,这次是真的顾念旧情。
他救宫思云的时候年纪小,家世太高,性子太傲,他又不喜那些虚情假意、阿谀奉承的,身边没几个人愿意陪他玩儿的。
那天,他娘叫他去把莫泽阳叫过去用饭,谁知道莫泽阳那小子见到他就跑,跑到安置宫思云的院子里就没了人影。
柳涵上门找去,宫思云居然帮莫泽阳一起骗人,他懒得计较,索性就回去了。
过了几天实在无聊,想起自己心血来潮救了个人,于是便跑去找宫思云。
“你叫什么名字?”
“宫思云。”面前的小孩儿两眼无神,问什么答什么,也是,从乱葬岗里活着爬出来的,能是正常人才怪。
“谁给你取的名字,倒是不差。”
“我父母。”
“哦,那你父母死了?”
“是。”
“街上要饭吃得饱吗?”
“吃不饱。”
“嗯,想想就知道吃不饱,我柳家对你不错吧?”
“感激不敬。”
“那就好,你与我说说凡人的事,我整日修炼,不常出去玩儿,那些凡人都是怎么生活的?”
“一切照旧,除了修炼,做什么的都有。”
“为什么?”
“为了挣钱,活命。”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陪他说话的,虽然人没什么意思,冰冰冷冷的,好歹讲的故事有点儿意思,很新奇。
他每天都会去找宫思云,从天上问到地下。不知道宫思云是什么家室出生,小小年纪懂得挺多,他问得几乎全能答出来。
顺着猜测,他叫人给宫思云测了灵根,天生剑骨,火系单灵根,就是和柳涵相比都不落下风。
他暗暗惊叹于自己识人的能力,街边随便捡的乞丐,竟是单灵根的练剑天才。
其实把宫思云一辈子留在柳家不是不行,天才难寻,一个世家能出两个,更是难上加难。奈何凌霄派的掌门不知从哪儿听到了风声,求着他父亲要收宫思云为首徒。
凌霄派掌门不久前登上掌门之位,根基不稳,有个天资超群的徒弟能帮他不少忙。柳涵父亲想与宗门交好,问了柳涵意见后,就把宫思云交出去了。
柳涵那时颇有些舍不得,毕竟好不容易碰上个能与自己聊得来的,奈何人家面前摆着一步登天的机会,他给人抢了不合适。
这次凌霄派的大比,似乎是他与宫思云在柳家一别后第一次见面。
柳涵跟在冒牌货身后,无聊地转圈,他们聊的无非就是小时候的琐事,引起他注意的是桌上摆着的一杯清水,他以魂魄的形式出现在梦中,对灵气的感知尤为强烈,桌上那杯水中分明有来自冰灵根的灵气。
宫思云说话间偶尔会瞥一眼石桌,面上温和健谈,笑意却未达眼底,眼神一如既往的淡漠,两者形成强烈对比。
现实中,两人在林中对峙时,宫思云说过,夏承安在比试前曾找过他,暗自给他下毒,秘境中受了重伤也是因为中毒的缘故。
当他问起这毒从何而来时,宫思云绝口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