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眉一走,阿槿立刻就起身将门给阖上了,还拉上了门栓,连青竹也给关在了外头,“怎么了这是?什么沈良娣,你不该是太子妃吗?”

虽然阿槿不喜欢李循,但沈虞才是那个狗东西的正室,怎么现在反倒成了个妾了?现在要和离,还能怎么离?!没听说过哪家的妾也能和离!

见沈虞哭得实在伤心,她叹了口气,“好了,别哭了,都说了他是狗东西了,怎么能拿他跟人作比?”

沈虞不想说话,眼睛通红,只咬着牙去抹泪,眸光恨恨的,一副想揍人的神情。

阿槿更奇怪了,两人适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旁人不知道,但她和沈虞认识了这么久,自然看得出来沈虞是生气了,还在强压着怒气。

以前在云台的时候,沈逸温文尔雅,沈虞脾气又软又好哄,两人几乎从未吵过架,何曾见过她气成这样?

她到底脾气好,忍着没发出来,又不肯落泪,只一双杏眼憋得通红,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地抱着腿闷坐着。

“你和他吵架了?他不会打你了吧?!”

也不知怎么着,阿槿总觉得李循会打沈虞,她赶紧凑近了端详沈虞的嘴巴,大怒:“他怎么给你打成这样?!这个狗东西!”

“畜生!”

说着就要起身出去找李循算账,沈虞一把没拉住她,阿槿边走边骂:“连自己的嫂子都敢睡,还敢打嫂子,唔”

却是沈虞从后头一把捂住阿槿的嘴巴,刚要开口就觉得嘴唇裂开了,她用衣袖擦了擦唇角的血,忍着痛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真没打我!”

“那是?”阿槿惊愕的转过身来,看着沈虞唇瓣上那片可疑的红肿,忽然福至心灵,“难道是……咬的?他是属狗的?!”

“疯狗!”阿槿啐了一口道:“他咬你做什么?”

对啊他咬她做什么?

因为李循要娶沈婼做太子妃,她觉着这正是个离开的时机,就提出要同李循和离,谁知李循竟莫名其妙地发了老大的火,一边欺负她还一边说他就是还喜欢沈婼,这辈子也不可能放开她,她生是他的人死了也要给他殉葬做他的鬼。

她不明白,他既然还喜欢沈婼,为何又不肯让她离开,她的存在,只会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一根刺啊。

开始的时候她嫁给他只是想救他,是她自愿的,可于他而言,不亦是一笔交易吗?他还说出让她殉葬那种伤人的话……她心里很难过,她可以不要命地护着他,也从不会去怨怼承受的那些委屈,只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

可凭什么她要给他殉葬?

凭什么他总要欺负她?让她做妾、断掉她所有的后路,她又该如何离开?他怎么能如此霸道!

她想生气,突然又发现自己没有立场,不错,她自愿的,她气什么呢?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尤其是对着他那种酷似大哥的脸,心里真是难过极了……

等等……大哥?

沈虞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眼里滚下热泪来。

她捂着自己的脸,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将阿槿看得是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鱼,你到底怎么了?”

沈虞没搭理她,哭了一会儿忽地抬起头,一把攥住阿槿的手腕,声音不住地颤抖,“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阿槿,我看到了大哥的画像!”

“颍州的那个叛贼李衡,他长得和大哥一模一样!”

第40章 太子良娣

“不可能!”

阿槿闻言霍地起身, 断然道:“公子怎么会和高纶小儿狼狈为奸!那贼人为报一己私仇,这些年不知在颍州和江南道蛊惑了多少无知的百姓,那些百姓加入渡善教原本也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可是高纶小儿却给他们洗脑, 叫他们为了他的野心和欲望去卖命打自己人, 简直是无耻至极!”

明熙帝手段狠辣, 弑兄杀弟,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他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肯放过, 静愍太子可以说就是冤死在明熙帝手中的。

但早年的明熙帝也是轻徭薄赋,整顿吏治,十分得百姓称赞, 只到了晚年愈发猜忌多疑,才引得各地流民四散百姓怨声载道。

虽说那李循不是个好东西,可公子还活着的时候便一直说,若是李循能登基为帝,必定可以重新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眼看着皇位交接在即,高纶小儿却打着李衡的旗号讨伐皇帝和皇太子, 她看高纶根本不是真的想报仇,他是自己想做皇帝!

若是能杀那个狗皇帝,她早就在随着周让入宫之际刺杀了, 哪怕死了也得偿所愿为家人和公子报仇, 何苦要忍着心底的恨意苟延残喘?

是因为她知道她的人生有比报仇还重要的东西, 皇位交迭,天家无情,宗室家族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气连枝,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冤冤相报无穷无尽。

倘若那夜她真的刺杀了明熙帝,又能如何,巫蛊之案早已翻案,她的家也早就没了,不管刺杀成功与否,她还会连累周大人,连累沈虞,甚至是李循、卫王府,皇位交到赵王那个虚伪嗜杀的小人手中,天下百姓一样没有活路。

心底的恨意就如同一粒刚刚埋入泥中的种子,只要稍稍浇水施肥,顷刻间就会抽芽壮大。

这些道理都是公子教会的她,公子是真正的仁者,她不相信他会真的跟在高纶身边助纣为虐。

“李循应当是在渡善教安插了细作,那细作将李衡的画像呈了上来,上面确然是大哥的模样。”

沈虞这会儿已经冷静了许多,她抹去眼角的残泪,皱眉思索。

“这世上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当年巫蛊之案发生时大哥才九岁,之后崔神医给大哥用了易容之术,除了你我和崔神医,还有祖父派来保护大哥的心腹们,根本就没人知道大哥长大成人后究竟生成了什么模样,画像上却连大哥的眉间的一颗小痣都清楚的画了出来……”

“可是当年,是我亲手收殓的他。”

沈虞凄然一笑,“那是他的骨灰,虽未见到他的真容,但我能感觉到那就是他,还有他的遗书,虽然这些年我都一直不敢带在身边看第二眼,可那是他的笔迹,我怎么可能不认得……”

“别多想,”阿槿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兴许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公子呢?高纶曾是静愍太子近臣,他一定是熟知公子样貌,若是遍寻公子不得,找一个冒牌货来假冒随他起事也不一定。”

可是,再像也不可能这样像啊,画像之人,沈虞一时都说不出真假。

人可以寻相似容颜,易容之术亦可以改换容颜,但这世上不可能有生得一模一样的人,更不可能如此有神乎其神的易容之术,静愍太子共有二子一女,当年除了李衡死里逃生,均在巫蛊之乱中丧命,是以李衡并无其他兄弟存活。

“也许,最不可能的那个可能就是真的呢。”沈虞轻声道。

那事情可就糟糕了。阿槿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她看向沈虞,担心她再次想不开。

“你准备怎么办,你这次和李循吵架,是不是提到了近来宫里的流言,想以此激怒他来和离?”

还是阿槿最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