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1)

争论不休之中甚至还有自持资历的老臣,明里暗里嘲讽皇帝急于明治,步子太大。

若以以前的性子,肖兆棠必叫他血溅当场,可他年岁渐大,手段渐渐也和缓了许多,皇帝宝座遥控天下,还得假借层层臣子,他已有了容忍的肚量。

“臣有言,欲奏。”周琮手持玉笏,出列上言。

他是冉冉升起的一颗政治新星,跃迁之下,亦有才干,又皆知他是公主党,都默认他要反驳翰林院策论,争论之声在他出言之后旁的声音全静了下来。

肖兆棠靠在龙椅之上,冕冠旒珠轻晃:“准。”

“今适逢大旱,有兵事,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患在不知法度,其制故也。王土私持,余者兼之不断,税法有漏,裕愈富,穷愈艰,愿监苟且因循之弊,明诏大臣,为之以渐,期合于万世之变。”

他面容瑰丽,可神情端严,身有威仪,矛盾之下更显难得。

不光群臣,肖兆棠都未成想他会发出此言,这孩子身有清骨,他有些拿不准提京畿采访使牵制旧臣是否小用了些。

百众目光之中,周琮面色如常,敛目静立。

翰林院崔贤趁此时机,又深言其举利弊。

群臣舌战之下,肖兆棠以退为进,只说此举有激进之嫌,让翰林院再回去完善。

此朝之议涉及桩桩件件皆大事,至于处置罗达家眷之事倒显得十分无足轻重起来。

散朝之后,众人看向周琮的目光都复杂了许多。

有人在他身后唤道:“周大人,暂且留步。”

周琮回身看去,是公主党核心人物康斛庸。

他须发花白,身着绛紫绣金官袍,帽串玛瑙珊瑚翡翠珠,位极人臣,气势不必多言。

恭谨作礼:“孟康公。”

康斛庸自号孟康叟,旁人唤之则以公字替之,以示尊重。

“今日老朽对周大人之观,可谓焕然一新。就是前日官跃三品,也算是委屈了大人这经天纬地之材。”这是讥讽他,又暗指他跟皇帝私下勾连。

周琮早知会有此番,心无波动,只道:“卑职仅是为臣事,尽己言,殿前若有年青不知数之语,烦请大人海涵。”

康斛庸心里冷哼一声,好一个海涵,平常之语皆为指教,他周琮这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李裕这个女人养出了个白眼狼,还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周琮生于侯府,长于深宫,华锦玉石奉养之,却跟随那些个破落户一起胡闹,有他声援,翰林院那帮人简直喜形于色,此子背刺群臣,欺人太甚!

他冷冷地凝视着周琮:“老朽涵不涵不要紧,周大人还是趁早想想如何跟殿下交代罢!”说完一拂袖,越过他走了。

周琮未受影响,缓缓迈着步子走出这巍峨的永宁宫。

目光所及,天空明净,层楼高峙,云宿檐端,两三雁去,秋意初现。

还有许多要做的,明日午后便是周瑾安夫妇行刑之时,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去见那最后一面。

军报提及罗达领的右威卫全军覆没,抚恤之事得户部跟兵部结合沟通,而且…他还需确认周克馑的下落。

彦道游已成弃子,让皇帝寻了个由头闲赋在家,长公主派了亲卫去送他一程,没有彦道游为纽,融入户部需要时间。

今晚的宴饮也是避不过了。

阿厘的户籍于他来讲非常容易,只是他想寻一个出身更好一些的身份给她,至少…谈婚论嫁之时,不叫她被看低。

至于长公主那边,便顺其自然罢。

有献策在前,殿下对他的“任性之举”或许能够容情。

回到之前,阿厘大早上便跟那个黑脸阎王十四打了个照面,当下怔住了,心有余悸地侧身躲闪。

十四好像也没料到此情此景,忘了自己衣衫不整,滞在原地,一时无话。

阿厘观察到他面色苍白很多,也没先前的精神头了,心下纳闷,但本着目前共处一府,便率先开口解释。

“见过十四大人,我想找一下十九。”

十四如梦初醒,未接话,却直接跪了下来。

那双膝磕在石板上一声闷响,阿厘被他此举惊得赶紧往后稍了稍。⒎ ⒈0⒌⒏.⒏⒌〃⒐0

“十四有愧,对不住阿厘姑娘,做事不察,错认姑娘为旁人,产生误会,令姑娘白受牢狱之苦。”说罢又生猛地连磕三个头。

阿厘慌忙把他拽起来,云里雾里的发问:“大人是说之前世子不在,我登门拜访那次吗?您说的阿厘不是我吗?”

十四顺着她的力道起身,充满内疚地跟她解释:“有一宫婢名为阿梨,肖想大人,纠缠不休,当时姑娘带着帷帽,我仅凭臆断,口出恶言,还望姑娘海涵。”

阿厘这才明白,原来他的拒绝是个大乌龙!

按照他的说辞,若是没有错认,自己便不会被驱赶。

所以,世子当时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厌恶她!

阿厘想清楚后,本来有点生气,若不是他自己也受不了这么多的苦,那两日下来,她可能落下胃病了,这几天总是隐隐作痛。

但是想到世子当时并没有厌恶自己,就忍不住高兴起来,那点小怨气全被冲散了。

阿厘看向十四诚恳的面庞,心思一动,止住了脱口而出的“没关系”,给自己鼓气之后,故意道:“你害我心惊胆战,惶恐受罪,岂是一句道歉能抵消的。”

十四办事不察,其实已经受罚,执行之人还是十九,他们平时打打闹闹,可主子是天,规矩森严,没有半点容情,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腰背之上,周琮让他自己取得阿厘的谅解,此事才算作罢。

这些都无必要说与阿厘,他只问道:“姑娘如何才肯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