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1)

辰时,天光大盛,宫宇巍峨,金砖铺地,周琮跪其上。

肖兆棠身着常服为他加冠玄端,周克馑采衣盖以玄色,拜下磕头。

礼部尚书海诸服紫,金玉带十三銙立于侧,手持锦帛,宣文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肖兆棠又依次加冠皮弁服和爵弁服,海诸再宣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云云。

周琮身上已然十分繁重,生出细汗。

肖兆棠将他扶起,见他比自己还高些,笑道:“孤便为你取字‘晏之’,华美琮璋,明朗显之。望晏之往后足履实地,高顾遐视。”

“谢陛下赐字,晏之谨遵陛下嘉训。”周琮垂腰又做一礼。

“莫再拘礼了,诸卿等着跟你说话呢,孤有事先行一步,你们也自在些。”肖兆棠匆匆而走,众人皆呼:“恭送吾皇万岁。”

心里却是百转千回,这么大日子圣元公主居然未在,皇帝去向又似是梧桐宫,都难免生出些五花八门的猜想。

周琮温和笑着同前来贺喜的众人交谈,礼服堆叠之下也不难看出芝兰玉树的身姿,又生了双含情目,笑着望向任何人都显得无比真诚。

太阳穴胀痛,他双眼泛黑,耳边一声声“晏之”叫的人烦躁,却还得耐着性子应酬,所幸咳嗽之症未再犯了。

许久,周琮陪着为自己祝词的海诸踏着石板路,慢慢出宫去。

海诸此人善于钻营,早就暗地里倒向公主党,同他一样的还有鸿胪寺卿庞宵芝,可周琮接触过后者几次之后便生出隐忧,或许是个变数未可知。至于海诸,一家老小的后路全被公主党捏在手里,不怕他生出二心。

“想当年老夫年四十一不过八品协律郎,不比晏之年轻有为啊。”海诸摸着山羊胡子,心中赞叹周琮的人品才貌皆是世间难求,可惜他身世复杂,婚事又由长公主把持,不然可作佳婿,可惜可惜。

“您说笑了,大器晚成,大音希声,海公已是世间佼佼,晏之承贵人之眷、先族之禄,不敢自比。”周琮笑道。

海诸又再说着什么,他心不在焉一一恭谨应下,走过宫门,终于分道扬镳。

周琮仰头吐出一口浊气,太阳眩光愈显,身上这一切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踏上宝车,吩咐道:“去安昌侯府。”

十九十四对视一眼,都有些摩拳擦掌。马夫驾车南去,引来无数路人回望这华美的车架。

过了半柱香时间,离侯府只余半里地,却听周琮反悔:“算了,回府罢。”

十九当即向十四做了个手势,自己如片叶飘落一般轻巧下了车辕,几步隐没于侯府侧边院墙处。

争执

争执

头天晚上,周克馑回了自己的园子,现下阿厘已经是通房丫头了,是以不必再睡下人房,便直接安置在原来的西厢房了。

宝月这几天称病,休了两日,不愿在他们跟前露面,更多的是厌恶伺候阿厘,同时还有些忧虑,毕竟之前她对阿厘可丝毫不客气,索性趁着休假好生想想托词。

是以园子里这几日就剩了原来那几个年龄不大的婢子,夜间换水也是她们伺候着,这些个向来被宝月骑在头上,惟命是从。如今面对阿厘倒是不敢苛待,毕竟二公子的偏爱有目共睹,谁都不愿撞到枪口上去。

阿厘的搬家事宜也是尽心尽力,麻利地在周克馑回来之前收拾好了。阿厘腰酸腿软,自己根本弄不来,虽然有几个是之前帮着欺负自己的熟面孔,本着以后长此生活的想法,还是跟她们道了谢,不管怎么说面上都亲近了许多。

周克馑回房没见着阿厘,寻到西厢房去,阿厘正坐在床边摆弄一只九连环。

她的长发如瀑,半梳着披在肩头,昏黄的烛火映在脸上,眉眼是带着稚气的,红润饱满的唇瓣却将整张容颜带着往妩媚的气质上偏移去,叫人不会再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个小丫头,从而自然而然的用审视女人的目光去观察她。

周克馑几步过去,坐到她身旁,阿厘正全心投入,被他投来的阴影吓了一跳,九连环一抖,发出清脆的咣当声。

“哪来的这个?”周克馑没骨头似的环住她的细腰,下巴窝在她颈肩处,高挺的鼻梁硌着她下颚。

夏日本就闷热,他像个火炉,更不妙的是他贴过来她便忍不住回想起床榻上的孟浪来,怕他得寸进尺,边腾出一只小手去推他的脸,边胡诌:“娘亲留给我的。”

周克馑狐疑,这金环工艺扎实,精致小巧的很,冯嬷嬷一个下人哪来这么好的东西。可贴着她微凉的肌肤便不受控制地心猿意马起来,这不想干的事暂时抛在了脑后。

“秦嬷嬷惹你生气了?”他顺从地离开她的肩颈,靠在床架上,压皱了一帘床纱。

阿厘把九连环偷偷藏到床头,闻言转头看他,分外漂亮的公子哥马尾用青绿色纱绢束高,脑后是一片质地轻薄柔软的海棠色床纱,意外的相称。她不由得摸了摸他的发绢。

周克馑失笑:“问你正经的呢。”捉住她的手贴在脸侧,微微凉,十分舒服。

阿厘蹙起眉头,委委屈屈地跟他告状:“她骂我贱,还咒咱俩不长久。”

周克馑沉下脸:“这是她原话?”710︿5?88<5〃9%0日更.

阿厘重重点头:“我不爱听,就让她滚。”

周克馑把她拖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发顶:“没事,相公明天就替你出气。”

阿厘仰起头:“相公?”

他弯了凤眼:“我是你相公啊。”

他一提这个阿厘便想起来了,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对了,秦嬷嬷还说,你成婚了便不喜欢我了,你不是我相公,我才不叫。”

“多嘴多舌的老婆娘!我对天发誓一直喜欢你,信她说的干嘛?她就是气你来的。”周克馑皱起眉。

阿厘咬了咬唇,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问他道:“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非想着气我?”

“她见不得你跟我好呗。”其实他想说秦嬷嬷看不起云笙来着,但是这话说出口,又要叫她不高兴了。

阿厘站起身,在屋内踱步,转了一圈组织好语言才又开口道:“秦嬷嬷向来最得夫人看重,因为她总是比我们这些个更懂夫人心的……”

“云笙。”周克馑打断她,目光里有隐隐的压力:“秦嬷嬷之事我信你,明日就叫她知道厉害。可母亲未曾反对我们一起,她是挂心我的前途,才不允你为妾。并非是针对你,换任何一人她都会如此。你莫多想,再等些时日我自己便能做主给你安置身份了。”

说着他便要过去拉她手。

阿厘设想过就算把遭遇都说给他听,可能也不会被他相信,毕竟夫人是他亲母,时日尚短的情缘怎能胜过几十载的母子情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