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教训的极是,奴婢知晓了!”她终于抬起头来,眼角的通红和下巴上挂着的泪滴全然暴露在他的视野里,婆娑水光的眼里分明带着厌恶。
周克馑怔住了,他没想惹她哭….
自小到大怎么欺负她怎么责骂她,她从来都是唯唯诺诺默默忍受,从来都是讨好着的,这么皮实的丫头,这次为什么不一样?
为什么要这么嫌恶的眼神看他?
他伸出手想再抓住她,可她仿佛再也受不了似的,快步到前面的队伍去了,竟也无所谓后果了。
周克馑看着她瘦弱的背影,火红的叶冠下,茫然站立着。
他觉得有些疼,似乎是手臂上的伤被牵动了,好像又有其他什么,缓缓在他心头铺开,令他的憋闷的无法忍受。
阿厘边走边擦眼泪,那么多次都受过来了,只是几句不好听的,何至于如此,越长大越矫情了。
她快被羞耻淹没了,漫无目的的随着队伍前行,早就破烂的绣鞋踩在尖锐的石头上也麻木了。
是她自己心里那点隐秘的希望被周克馑戳穿了罢!所以才会这么大的反应。
阿厘忍不住打起了哭嗝,琮世子不是以前那个能带着她解九连环的大哥哥了,她也不是那个可以任性跟在他身后的小孩子了。
他居皇城内,是将来要袭爵的世子,是公主亲近的养子。
她自己呢,她也长大了,但却是侥幸得主子怜惜的奴婢。
周克馑的话让她想起了,她是贱籍,卖身契还在侯府里的贱籍孤女,同他是何等的云泥之别,竟敢心存亲近之意,肖想或许有朝一日到他身边去。
或许是十九说的进宫去被她当真了罢,倒真的昏了头。
可读书人有言道论迹不论心,心里想想也罪不可赦吗?
周克馑看出来了,那琮世子呢?
会不会早就看出来了?会不会也觉得自己冒犯了他?
之前说的他应付得来,是不是要她别多管闲事?
如此想着,阿厘更加低落了,哭嗝越来越密集。
过了许久,终于平复了些,她用袖口擦干眼泪,努力吸了吸鼻子,暗下决心,以后要按捺自己别再往世子身前凑,省的叫人看不起,省的令人厌烦,省的叫周克馑笑话。
脑子却像是跟她唱反调似的,总是浮现周琮救她于生死一线之际的画面。
本以为忽略的边边角角都清晰起来,那刻他抿起的唇,蹙起的眉,腰间飞荡的玉佩,甚至露出一角暗色的剑穗,都如现下映在她额头的日光一样,明亮起来。
阿厘透过带着湿意的睫,直视当空直射的太阳,眯起眼睛,视野里散出大小不一的金色光圈,似真非真。
神鸟金乌作证,她真的只是偷偷想想而已。
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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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从护卫簇拥着两位公子,回到别院时夫人便不顾仪态拉住周克馑的双手,仔仔细细的瞧他有没有伤处,一双美眸泛着泪光。
周克馑倒是对大庭广众之下母亲的责爱有些吃不消,嚷嚷着没事,听她说阿义没有性命之忧才放心,就要去后面处理伤口。
夫人拿他没办法,派了云筝和宝月去跟着郎中打下手。
对阿厘也是亲和模样,看她鞋履残缺的样子,吩咐郎中也帮她看看。
阿厘害怕夫人知道自己偷跑告密,自然是战战兢兢千恩万谢,所幸她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无人在意她为什么红了的眼框和鼻头。
待郎中仔细瞧过周克馑和秦衡均无大碍之后,秦玉环才放下心来,让秦嬷嬷扶着回到场上。
“幸好是碰见周琮了。”她长呼一口气,狂跳的心现在才平稳了些。
“谁说不是呢,老奴都问清楚了,是…表公子非要去追一只白狐狸…..”
秦玉环闭了闭眼:“这衡儿怎么都没哥哥的半点勇武。”
“只能说咱们哥儿重情重义,有勇有谋,担心表公子的安危就跟上去了,一路上都是我们哥儿照看着呢,听周守说,那琼华剑的刃都磨的卷了!”
“当时我跟哥哥说让他把衡儿也送到上山去一起学艺,可嫂子宠溺独子,现在倒好了,好好地一个孩子就要废了。”秦玉环揉了揉额角:“不管怎样,千万别拖累馑儿。”
赛末鸣锣之时,周琮和十九也正好奔马出林。
“咚咚”的几声,猎物摔在铜盆里,摞成了小山。
之后护卫们也相继驾马跟来,猎物几乎将铜盆完全盖住,狐兔鹿猪,最显眼的还是那头被穿身而过一劈两半的棕熊。
秦玉环施施然向计数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便赶紧正身宣布:“游猎时间到!都水监舟楫署使者谭嗣钧猎得六兔三猪一鹿,列甲三;银青光禄大夫姜侃之长子姜宥猎得六兔二猪二鹿一狼,列甲二;轻车都尉洛擎深猎得八兔一猪五鹿,得榜首!”
“慢着!”十六高呵。
“我们世子所猎之物还未计分,怎就决出名次了!”
众人见又是如此剑拔弩张之势,有了昨日教训,仅是窃窃私语,无人愿趟这浑水。
管家周守赔笑道:“琮世子物落铜盆之前便已鸣锣,作不得数了。”
这时,十三到周琮面前行礼道:“方才属下去查看了铜壶漏刻,现为午时三刻半,此间谈话不到半刻钟,是以世子归来物落铜盆之时不过午时三刻,赛规午时三刻为终,可知敲锣时刻有错。”
一席话音量不小,几乎是所有人都听见了,侯爷周瑾安还身着骑装,沉下面色呵斥道:“你的意思是我侯府作弊了!?”
十三面色不改,转身又向他行礼道:“卑职不敢,侯爷若不赞同可去自行查看。”
秦玉环拉住要上前的丈夫,笑着打圆场:“这位小兄弟也是为主操心,但要说侯府做什么手脚就得没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