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多半没见过像娄玄览这般仪态,这般俊美之人,也没见过秋延年这样从头到脚包裹得这样严实的人,好奇而又胆怯地偷偷观察着,可一旦与之对上目光便匆匆转移视线。

看到带来的两位公子个半晌什么话也不讲,自己先前又是那样鲁莽待人,以为是自己的缘故让两位贵人没了兴致,五大三粗的西北汉子陈义首先脸红。

愣愣地杵着半天,终于动作了,邀请这两位贵客去自己家里喝茶。

剧情章(彩蛋;棋篇下 伸手取棋子,被肏好几次还说谢谢,主动要求内射,指尖gaoc

二人也没拒绝,随着陈义进到陈义现今住的家中:陈义是西北的,来了萍乡,和一位女子互生好感,结了婚姻,于是便住在这了。

其实与村庄大多数是的地方相同,也是一般破败

陈义红了脸,但还是硬着头皮,将秋延年引进了家中。

院子难免寥落,但是院子却不杂乱,可知女主人并不是印象中粗鄙不知礼数的乡下人。

“公子稍等片刻!我我这就去取茶碗来。”陈义便进了屋,走得急,这个本来还有些小聪明的汉子,此时反倒叫门槛给绊了个踉跄。

秋延年看这人憨厚,便说:“不急着这一时片刻。”

陈义只是哎哎应声,不一会儿就将茶水端了出来。

随后紧跟着一个的男娃,扯着陈义的衣角,怯生生地看这个陌生人,空出来的手还紧紧抓着半个馒头。

陈义低头对小男娃轻声细语地说道了几句,男娃便回了屋,拿了一盒茶叶来,秋延年轻轻一瞥,只看见是黑茶。

陈义便将茶杯茶碗摆开来,竟是要为秋延年与娄玄览泡茶了。

茶杯多是成色不佳的陶制器皿,不仅颜色不一,大小也不尽相同,但都用了精心编制的编竹竹茶碗套包了起来,将各异的茶杯茶碗有机串联在了一起,整个茶席也显得十分和谐统一,于平凡中带上了不平凡的仪式感。

“我娘子本是萍乡的种茶人家,教了我好多待客茶道,我笨手笨脚的,学不来娘子那样心细,只希望不要唐突了二位贵人。”

因为家中条件不允许,因而陈义此次用的是碗泡法,动作拙涩十分,却明显可见泡茶人之用心,礼仪无一不至,陈义泡好茶便将茶分好了,送至秋延年面前。忐忑地看着眼前人。

“方才,多有得罪了,我实在是被刘三泉那畜生搞得,那啥,杯弓蛇影了?是这样讲吧,不晓得公子竟然是司先生的救命恩人,还暗中帮助咱这些……唉,真对不住了!”

说着竟然自己饮了第一泡茶,这第一泡茶通常是洗茶的,苦味、尘味重。黑茶更是如此的,所以陈义这一泡竟然是“自罚一杯”。

“我是个粗人,在西北的时候都是大碗喝酒的,来了南方,娘子不让我喝酒,教我饮茶,我单知道这黑茶第一泡喝不得,今日无酒,只能喝这个,给贵人赔罪了。”

把这茶喝完之后,又给秋延年二人重新加入沸水,过了一会儿,闻了闻香气,颇有猛虎嗅蔷薇之感,大概满意了,给二人倒了两杯。

秋延年见过村中人后本来就没有了怪罪之意,不想这陈义竟至情至此,又对陈义娘子这样身处尘埃,为生活压迫得不得喘气,却依然保有如此充满尊严的仪式感感到敬佩,便欣然接过茶杯,对陈义道了声谢,便品起茶来了。

是放置久了的黑茶,尽管主人细心保存,但不掩陈气虽然比不得牧云地界的黑茶但先前的品质也估计是不错的。虽然秋延年在家时已经尝过千万遍,但大多是上佳的品质,加之自己亲手烹煮,水火茶具都是顶尖的,陈义煮的茶必然比不上。

陈义看着二人把茶吞下去,一脸希冀品鉴的样子。

娄玄览喝了之后面不改色的,居然说了一句:“还不错。”

本来秋延年便不忍心伤害陈义这份心,只怕依好友的脾气会说什么伤人的话,但此时只能羞愧自己把人想差了,更是对自己交的这个朋友更加喜欢了,也赞叹道:“你有心了。这茶很不错。”

陈义不知善意的谎言,只是高兴地结结巴巴:“是么,那,那可真是太好了……娘子总说我没天分,哎。”

大约没料到娄玄览如此平易近人,话茬子便打开了道:“娄公子,我此次自认为装得还算是像模像样的,怎么就被你发现了?”

秋延年也好奇着呢,也认真听起来。

娄玄览却很有耐心地说:“首先便是你们的衣着,虽然是衣服农人打扮,但是在关节处却少有褶皱,汗渍和落雨的水迹都不明显,不像是在地里忙活了半天刚刚上来的。”

“农具虽然刻意擦了土,也做了痕迹。但什么样式都有,柴刀、锄头、劈刀、乌锥、连锯子斧头都有,柴刀、斧头和锯子采樵秋天用的,劈刀开荒用的,锄头开地松土多半是春日使的,乌锥挖笋冬末春初最宜。”

“一个小茶馆一下子聚集了这么多干不同活,手里拿着各式农具的人,若不是要一起去卖废铁,便是要纠集利器去找谁的麻烦。”

“根据你们的描述,我想你们这本来是要去找那个刘三泉的麻烦,却被雨困住了罢。”

“而且你们的口音全然不是本地的,这更让我心生疑窦。”

陈义听着娄玄览的分析又是佩服又是羞愧只道:“听了娄公子这般分析,还真是漏洞百出,我倒是反应过来了……本来还沾沾自喜胸有成竹的,恐怕就我们这班人,还没杀到刘三泉家门口,便被人发现了罢……”

“其实也未必……”娄玄览似是欲言又止,“我看你们几个仿佛是训练有素的,腿脚也是灵快的,从前是当过兵么?”

陈义没想到这也被人看出来了,红了脸道:“我们几个,确实在边关当过兵的,可,可也没有真当想做逃兵……我们本来是穆将军穆白鹰坐下的亲信,朝堂里那些腌臜玩意儿,我不懂。只晓得外族都要入侵了,那些小人还想着怎样编排穆将军,后来军中断了粮食,我们这一小队便受了命令去求援,可谁知道,那些人根本就是串通好了要穆将军死在西北……我们拼死杀出重围,两百多人现在也只剩下我们七个了,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穆将军战死沙场,我军大败。平白割了三座城给那些蛮子……”陈义说道动情处还忍不住锤了茶桌,茶具一齐离了桌面,跳得十分高,秋延年都被吓到了,可却一齐落下,连半分茶水都没有溅到桌上他确实能够格成为穆将军的亲信。

“穆将军那样一个好人啊,他一生戎马,做的全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最后连全尸都无,就连战死边关,也要被人说成是投敌未遂反被擒拿……”

“我呸!我可去他娘的吧,我们穆将军在血肉堆成的疆场上砍着蛮子的头,把喷出来的血当成温热的酒,高喊着又收回了几个村落,有多少妇孺免受蛮子的祸害……兄弟们干的都是九死一生的活计,那些烂人就窝在金做的殿堂里编排着哪个忠臣什么时候去死,喝着粮食酿的酒,谈论着那家妓馆的女人好肏……真不知道我们拿命守护的是什么玩意儿!”

“我们算是看透了这烂得千疮百孔朝堂了……后来便和兄弟几个混进了流民的队伍里,来到了萍乡。”

陈义教热泪糊了眼眶,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和兄弟们原先也是辩解几句的,说穆家军不可全军覆没,总要有人活着,这样才有机会替穆将军翻案……可根本没有人相信,都说我们只不过是贪生怕死而逃……”

“这个朝堂早就烂到骨子里了。”娄玄览没等人说完便开口,的确是诚挚的。“你辛苦了。”

“你能不能同我说说具体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

陈义见有人真当想听自己倾诉,感动不已,只能拿自己所知晓的一切予以回报。

秋延年听了心里久久难平,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那年穆白鹰的事情是朝廷背书的,都说他是投敌了,可根本没人信,都道必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但是也没有人能够想象到,事情居然是如此……龌龊。

打从一开始派穆白鹰去西北,估计就没想要他回来了吧,毕竟断粮肏得事情说来简单,其中却要经过多个环节,此条链必定是横贯东西,多少官员,多少世家牵扯其中的……

秋延年坐在一旁,见到那个瘦小的男娃羞怯地躲在门后面,估计是不知道该不该走出来,还是躲起来。

秋延年自己也很想听这事情的经过,但害怕陈义所讲之事会影响到孩子,毕竟他们这个年纪需要的不是那样血淋淋的现实,过早的知道这些除了让他们成为一个对世道感到绝望的愤世嫉俗的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