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莳虽然心头有些怪怪的,但是娄玄览毕竟是主子友人,关系那样好……自己不好拒绝,只能将药碗递了过去,自己回房了她今日的工作已经做完了。

娄玄览接过托盘闻了闻,嗅到了些熟悉但滋补的几味药,单单是这嗅得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吃得起到……

想到这里娄玄览皱了皱眉,这些世家公子似乎非常喜欢没事就饮这些东西,有病无病都爱捣腾点这,不勤加锻炼,真把这种东西当作保命仙丹。

罢了,也算是给自己个机会了吧。

娄玄览把袖中的引子药液滴了几滴进去。

秋延年摆好了香炉和茶席,就地坐在案前,静静等待友人,右手支着脸侧上,白如霜雪左手手指轻轻敲打桌案,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与会周公了。

“怎的这样爱困?”

清朗声音踏风而来。

未谋面而知来人。

秋延年手一下子没有托住脸颊,迷蒙地抬头,想了想赔笑道:

“好友莫怪,售半与君,啜茗清谈,共饮此茶。”

“迟了半刻便要倒贴银两了,不厚道。”

娄玄览笑着坐在了客席。“路上有事耽搁了,对不住。”

秋延年本来就开玩笑的,接过了药碗,“说笑的,近来总觉得脱力困顿,这碗药汤正好给我提提神。”

“闻着便要倒胃口了,你平日里喝的怎是这种东西。”娄玄览见道秋延年眉头也不皱地喝下去问道。

“是大夫人的好意,拿的全是些奇珍,我觉着过分奢侈推拒了几次,可毕竟是长辈,又是一片好心,我只能忍受此刑了。”

“但大约也是有用的,近来也不咳嗽了,虽然人总有些疏懒爱困。”

娄玄览虽有些意外,“奢侈”这两个字从一个“纨绔子弟”嘴里说出来着实怪异,打量了下秋延年的居处,自己从来都是夜里来的,从没注意这个院落是这样的萧条,虽然物件都很讲究,也都有质感的,清雅宜人。

但这些陈设,这样的布置对于一个云中郡望族的嫡长子来讲,太不合身份了。

而且从来都只有一个相貌平平的侍女忙前忙后,他本来以为是因为秋延年性子喜静,但现在来看不全然是这样……

至于那什么补药效用,他只能暗自腹诽:那是我的功劳。

回想起来,秋延年病重那几日还是自己偷偷拉人替他看诊的,那人是他的挚交庸熠,庸熠是医圣的嫡传大弟子,非是奇疾是不会亲自出手的。

娄玄览拉下面子动用人情请人出山不成,干脆大半夜把庸熠打晕,扛着人偷偷摸进院子里。

庸熠一觉醒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所在,还要替一个不知道什么人看病,看娄玄览都仿佛见了鬼。

“我不治!”替秋延年诊了脉后,庸熠直道是娘胎里带来的体弱,虽然不能根除,但是用心调养就可以的,医治这种人会砸了自己家招牌,翻过来覆过去都是说那一句话“不治,就是不治!”态度强硬。

娄玄览摸了摸自己的剑鞘,想着自己要不要更强硬一点。

大约是觉得吵闹,病重昏过去的秋延年一翻身露出了面庞。

庸熠本来盘算着怎么逃跑,见到着病弱大美人,眼睛都看直了,马上改变了主意:“天呐,这么大一个白子!”

一把推开娄玄览,神神叨叨地念起来:“竟然没被溺死,我头一回见到长到这般年岁,生的这样纯粹的白子……”

说着捧起了秋延年的柔顺光滑头发用手搓了搓,又扒拉了人眼皮,看到异于常人的眼珠子啧啧称奇:“还生得这般貌美,实在是罕见。”

娄玄览按回半寸露出来的剑,心道自己大约不用动手了。

娄玄览心里回想着,嘴上还不忘与人搭话,几句话之间茶汤已经准备好了。

秋延年起手,等到茶汤跌落杯中,已是芬芳馥郁,香气袭人了。

娄玄览端起茶杯细细啜茶,讶异起来。

他自己也接触过几位茶道好手,没把秋延年的邀约当回事,却不想秋延年真当有本事。

无论是行茶的流畅度还是姿态的美感,无一不具。

这种种唇齿留甘泽润生津的茶他还是第一次喝到。

七一‘零*舞^八(八舞+九+零?

想到便说出来了。这是娄玄览自己万万没料到的。

想不到对面的人动作顿了顿,仿佛没受过这样的称赞,仿佛极其不适应夸奖,低了低头才谨慎的说了一句“好友过誉了。”

对面的人竟然……害羞了么。

娄玄览也没这么直白地夸过人,回过神后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唐突,转移了话题,主动从怀里拿出了一只鲜嫩欲滴的白梨花。

花型饱满,花枝摇曳,受了春雨的临幸,似在迎风泣泪,分外可爱,娄玄览在路上见到了觉得和秋延年十分相似,不免多看了两眼。

娄玄览手持白梨花,含笑看着秋延年。

见道秋延年没有什么反应,顺手伸手将梨花插在了茶席的左前方的木质小瓶里。

秋延年马上便意识到这是一支假花。

也伸手轻抚了花骨朵,诧异于这支迎风泣泪的白梨花竟然是用木雕成的。

“我知道你不喜为茶事折腾花草,只在茶席间空余一个插花木瓶,虽了然好友用心,可这般精致的茶席少了一味,总难免遗憾,便就着我山中白梨的形貌刻了一支来,你不要嫌弃才是。”

关于花事,秋延年只在信中提到了一次。

他亦无心去补这茶席的空缺,没想到这人记得这样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