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太爷气得爆了粗口:“我宦海沉浮多年,最会看皇上脸色。当今忌讳炼丹,京城的道士都少了一半,打死我也不敢碰那玩意儿!”
于是二房与三房彻底决裂,同意分家。
闹了两三日,西林觉罗终于一分为三,各扫门前雪。
办完这事,傅恒去长春宫探望皇后,顺便告诉鄂婉结果。
也是在这一日,皇后忽然醒来。
第35章 出气朕竟不知你在长春宫也能当半个家……
“鄂太医说长生丹是姐姐问他要的,可有此事?”等皇后喝完药,傅恒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这个问题他不问,皇上也要问,毕竟三司那边还等着结案呢。
皇后闻言流泪点头。
傅恒气得握了握拳:“姐姐,为什么?先帝因何驾崩,姐姐不是不知。长生丹里含有大量雄黄,雄黄有毒,为何还要服用?”
皇后只是流泪,倔强地抿着唇,一言不发。
鄂婉让傅恒先出去,不要刺激皇后,傅恒没动:“姐姐不说,我便不走。今日我不问,皇上也会问。与其到时候让姐姐同皇上置气,不如先拿我出了气,再面圣。”
“娘娘,傅恒是您的娘家人,您心里有什么苦,大可对他说。”鄂婉知道傅恒说得对,今日这一问,皇后躲不过。
在皇宫,宫女自戕都要连坐其家,更何况是皇后。
若被皇上问起,仍旧不能给出合适的理由,哪怕是皇后也不好交代。
鄂婉说完要起身告辞,手却被皇后拉住,紧紧握着,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鄂婉被富察皇后抓住手腕,只得坐下,听她无悲无喜道:“先帝沉迷炼丹,如何不知丹药有毒,会损伤龙体。可丹药再不好,总有两宗好处,让人欲罢不能。第一宗便是能提振精神。先帝夙兴夜寐处理朝政,身体早就累垮了,奈何那时候皇上还年轻,先帝不放心交托江山,这才用丹药饮鸩止渴。至于第二宗……”
说到这里,皇后叹息一声:“先帝过量服食丹药,时常晕眩。皇上探望时也劝过,可先帝说丹药通玄,时常于梦中与怡亲王对弈,畅谈国事和过往,难得片刻轻松。”
见傅恒似要打断,皇后朝他摆手,继续说:“当时我和皇上都不能理解先帝,如今我也有了类似的遭遇,便如醍醐灌顶。”
皇后说着脸上流露出奇异的神采,两颊泛起潮红:“永琮还小,不能没有母亲,更不能有个废物的母亲。可我的身子我知道,不吃丹药早就垮了。即便不被废黜,也只能做个挂名的皇后,不但帮不了永琮,还可能拖他的后腿。”
鄂婉听得心惊,皇后刚生产完那会儿确实有些抑郁的情绪,但在皇上过来安抚之后,很快好了。
怎么做完月子,激素逐渐恢复正常,人反而更抑郁了?
这不科学。
与傅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然而皇后仿佛陷入了某种自我的状态,继续着自己的独白,声音越来越轻:“我放不下永琮,又如何能放下永琏,让他独自在那边受苦。先帝说得不错,丹药确实可以通玄,平日只能在梦中与永琏相见,服用丹药之后,我在白日也能见到他。”
不但抑郁,还产生了幻觉。
傅恒听不下去,想要打算皇后梦魇般的独白,被鄂婉一个眼神制止了。
听她模仿皇后说话的语气问:“先帝故去多年,娘娘怎么想到服用丹药这个好法子?”
皇后茫然了一瞬,似乎在认真思考,半天才道:“魏贵人知错了,这些日子常常过来陪我说话。某天,我又梦见了永琏,与她说起。她让我不要多想,便岔开话题说起先帝在世时,她阿玛在内务府当差的一些见闻,十分有趣。”
鄂婉看了傅恒一眼,放轻声音问:“魏贵人提到了丹药,对不对?”
皇后点头:“她说当年她阿玛在内务府当差,因办事利索被先帝夸奖,还一并赏赐了长生丹。她阿玛临睡前吞服一丸,当晚便梦见了早已去世的阿玛额娘,自己仿佛回到小时候。一连几日服食长生丹,在白日也能看见梦中所思所想之人。”
皇后中毒昏迷好几日,醒来神志也不算清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早累得撑不开眼皮。
鄂婉让人端来滋补的药膳,喂皇后用了一点,便服侍皇后睡下。
“魏贵人表面认错,经常到长春宫来陪伴皇后,实则每一句话都戳在皇后软肋上。”
鄂婉磨牙:“偏偏只是些闲话,任谁也抓不到把柄。即便被揪出来,旁人也只会以为皇后心志软弱,自己想不开。没想到,太医院无人精通祝由术,后宫倒是有一位这样厉害的大师。”
傅恒腾地站起身:“我这就去禀报皇上,让皇上处置了那妖妇!”
鄂婉摇头:“魏贵人有多得宠,你不是不知。她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就不怕有人告状。你将这些闲话禀报给皇上,皇上不会迁怒魏贵人,只会觉得皇后没用,说不定还会将六宫的权柄收回。”
后世的论坛里,关于乾隆更爱谁的帖子能吵出几百层话题楼。真穿的这里才知道,后宫不过是乾隆为皇室开枝散叶,和日常消遣的地方,只占他生活一个小小的角落。
他本人谁也不爱,只爱自己。
之所以富察皇后能在话题楼独占鳌头,不过因为她是乾隆的正妻,且早死。
若皇后损了身子,不能再生,且神志有异失去了抚育子女、统御六宫的能力,结局会怎样,谁也说不好。
傅恒攥紧拳头:“难道什么也不做,任由她将皇后往死路上引?”
“后宫从来都是女人的天下。”
鄂婉看向傅恒:“后宫里的争斗也是。你放心,我会留在皇后娘娘身边,直到娘娘彻底走出来。”
才送走傅恒,圣驾便到了。
乾隆看过皇后的情况,转头问鄂婉:“西林觉罗家分家了,你知道吗?”
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如此问,必然是知道了一点什么。
鄂婉没敢隐瞒:“三房太不成器,早该分出去了。皇上提醒嫔妾之后,嫔妾便求了傅恒大人,求他把皇上的意思带给家中长辈。”
乾隆一怔,连生气都忘了:“怎么成了朕的意思?”
鄂婉睁大眼睛:“长生丹一案交三司会审,皇上在结案之前提醒嫔妾树木枝杈太多妨碍生长,难道不是要嫔妾给家中带话,催促分家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