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严格来说,鄂婉确实算罪臣的孙女。
与富察家结亲,几乎没可能。
皇上挑眉,额边那条青筋微微鼓起:“可朕怎么听说,傅恒为了西林觉罗家的大姑娘绝食三日,非她不娶。”
伯祖父脸上笑容不变,话却说得无赖:“果有此事?臣竟不知!”
又问鄂婉:“婉儿,你可知晓?”
鄂婉摇头:“孙女也不知情。”
伯祖父看向皇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奈何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终究是不成的。”
鄂婉在心里默默翻译这句话,乾隆脑中响起她的心声:【傅恒单相思,关她什么事?】
皇上轻咳一声:“如此甚好。”
伯祖父报以微笑,转而替她问起香囊之事。
皇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回答也非常光棍儿:“哦?还有这事?想来是皇后的赏赐也未可知,毕竟富察家与西林觉罗家有亲。”
鄂婉又在心里翻译,乾隆脑中再次响起心声:【皇后的赏赐,关朕什么事?】
伯祖父猛地咳起来,鄂婉赶紧端了茶水过去,听伯祖父又道:“那宫里的嬷嬷……”
“大约是皇后派来教规矩的。”
乾隆趁机告状:“七年前在绛雪轩,你们家的大姑娘伶牙俐齿,好生厉害。奈何过刚易折,女子更以柔顺为美,皇后怕这个厉害的丫头将来嫁不出去,这才派了人帮忙调.教。”
说着看了鄂婉一眼:“果然柔顺许多,可见是长进了。”
与此同时,脑中想起心声:【我谢谢你啊!】
伯祖父仍旧笑着,可看在鄂婉眼中,只觉一片灰败,仿佛秋风中的枯叶。
送走皇上,鄂婉端了药来到伯祖父的病床前:“您等的人来了,可以喝药了吧?”
伯祖父接过药碗,仰头饮尽,眸中似死灰复燃,亮得惊人,几乎让鄂婉以为回光返照。
“皇上对你并非无心。”
听他如此说,鄂婉又觉得不是回光返照,更像失心疯。
皇上被问起香囊,忙不迭撇清,这都算有心,那什么是无心?
可能看出她的迷茫,伯祖父耐心解惑:“皇上去朝臣家从不碰端上来的茶水,即便口渴,也会让跟来的太监用宫里的茶具和茶叶冲泡。他今日饮了你端来的茶,其实是在给你撑腰。”
有丫鬟端来漱口水和痰盂,伯祖父漱了口,继续说:“皇上厌□□.争,自然不会轻易让西林觉罗家的姑娘进宫。可他对你有心,情难自已,很怕你被婉拒之后,会成为弃子在家中受冷落苛待,这才冒险喝了你端上来的茶水。”
好家伙,喝点水都算给脸了,鄂婉“受宠若惊”:“但结果没变,我还是进不了宫。”
伯祖父眯了眯眼,神情晦暗不明:“也未必。”
第16章 太老把心机全都写在胸脯上了。……
天暖和起来,伯祖父的病略有好转,镶蓝旗佐领也带来了好消息:鄂婉通过初选,可以二进宫参加选秀。
通过初选的意思是,名册递上去,经过层层筛选,呈到御前,并且得到批准。
也是从那天开始,伯祖父不让鄂婉侍疾,只让她跟着觉罗氏出门走动。
这一日是富察家老夫人的寿辰。六月骄阳似火,富察家院中的石榴树花开如火,富察家更是双喜临门。
第一喜,是富察皇后再次有孕。
第二喜,是傅恒的亲事基本敲定,女方是明珠的曾孙女,家世同样显赫。
是以这次寿宴邀请之人,除了从前的老亲,还有纳兰家的女眷。
傅恒要另娶他人,富察夫人总觉得对不住鄂婉,看见鄂婉格外亲热,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这一幕落在纳兰夫人,和跟来的两位姑娘眼中,总是不那么舒服。
鄂婉并不知道她与富察夫人寻常的互动,已经被人记恨上了,给长辈行礼过后,便跟着富察家的姑娘和明玉去池塘边赏景。
“采荷欲寄相思意,水远天长念未休。”
行到池塘边,却见一人站在不远处吟诗,单看背影也知是傅恒了。
众人走过去,与他见礼。
“水榭下遍植白荷,景色清丽,咱们去那边看看。”明玉仿佛看出傅恒神情有异,赶忙拉了鄂婉要走。
富察家的姑娘知晓内情,忙不迭接上明玉的话:“正是,那边风景独好。”
谁知众人还没迈开脚步,前路已被傅恒堵住:“你们自去那边赏景,我有几句话要问婉儿。”
等富察家的姑娘离开,鄂婉用力挽住明玉的手臂。
见赶不走明玉,傅恒叹口气,盯着鄂婉的眼睛问:“你真想进宫?”
鄂婉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在军机处行走,常伴皇上左右,应该知道西林觉罗家的处境。不是我想不想,而是必须进宫。不但要进宫,还得想办法得宠。”
“婉儿,党.争误国,令皇上深恶痛绝,不是你一个弱女子可以左右的。”傅恒仍旧是昔日温润模样,话却说得极有分量。
他此时早不是御前侍卫,在山西巡抚任上镀金之后被调入军机处行走。
“覆巢之下无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