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北戎摆明了是要把这块遮羞布扒下。
皇帝眼底笑意全无,面色沉了下来。
宋振察言观色,干笑几声正要出来打圆场,被皇帝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贵客远道而来,既有这个雅兴,朕便允了。”皇帝一一扫过台下众人,笑道,“诸位爱卿,有谁愿意上场一较高下?”
皇帝的意思众人都明白。
都给人踩到脸上了,再怂就是狗熊。
可没人敢接皇帝的眼神。
阿善将军的名头早就在大兖官场如雷贯耳了,连苏成誉都吃过亏,其他人更不可能打得过。
“切磋”输了,跟把遮羞布撕碎了扔皇帝脸上没什么两样。
头上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暗戳戳将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皇帝右手下位第三张桌案。
苏家的座位。
静默的气氛同众人的目光织成一道细密的网,无形中巨大的压力笼罩下来。
一个黑衣少年抿了抿唇,下定决心猛得起身,被苏成誉眼疾手快牢牢按在座位上。
苏成誉心中暗叹,这一战,苏氏一族怕是避不过了,他已做好豁出性命的准备,正要沉声应战,只听上首忽地传来一道清朗女声。
“父皇,咱们北戎的贵客也说了,有意切磋,既是切磋,他们派出的身经百战的阿善将军,若咱们也派将领出战,那又同真上了战场有何不同?咱们今日的迎宾宴是为了两国和平,可不是为了打打杀杀,依儿臣看,比试切磋也当以和为贵,点到为止即可。”
“儿臣府上的侍卫各个武艺不俗,不如,就由儿臣从侍卫中挑选一人,同阿善将军切磋一番,如何?”
谢郁棠不急不躁娓娓道来,北戎使团众人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阿善是北戎数一数二的武学奇才,连苏成誉都不敢大意,这个女娃娃竟然大言不惭,随随便便从府上挑一个侍卫就敢跟他们比试?
“好一招四两拔千斤。”
贺楼乌兰眯了眯眼,看向谢郁棠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深思。
拓拔秀闻言侧首,听贺楼乌兰道:“派一个籍籍无名的侍卫前来应战,输了也无伤大雅,赢了,颜面扫
地的可是我们。”
拓拔秀心下一惊。
阿善的名号太过响亮,赢了,大家只会觉得是应该,而大兖派出一个无名小卒,往小了说,是以和为贵不计输赢,往大了说,那可是虚怀若谷大国风范。更不要说万一阿善输了,那他们北戎大将连大兖公主府上区区一个侍卫都打不过,传出去要多丢人有多丢人,以后阿善在战场上还未开战,就先矮人一截。
三言两语间将他们布好的局化解于无形,举重若轻,又让他们无话可说。
大兖朝堂,竟还有这般厉害的女人。
“宁安这丫头就是护短,这么大的场合也不忘推自己人。”皇后同皇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三分笑意,想必都已想通其中关节,皇后笑嗔道,“说吧,你要推谁出来?”
谢郁棠便知这是允了。
微微一笑,看向自己座位后首,一直静默伫立的少年。
文武百官,皇亲贵戚,外邦来使,麟德殿内人人闻声抬眸。
少女声音清透,咬字清晰,字音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
“苏戮。”
“本宫选你,你可愿?”
第36章 第36章虽无男宠之名,却有男宠……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到少年身上。
他一袭月牙白直裰朝服,襟口镶绣银丝边流云纹滚边,黑发束起以一枚素玉簪子固定,只是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浸在骨子里的渊岳清和。
麟德殿烛火晦明,被万众瞩目的少年宠辱不惊,只是上前一步,静静垂眸抱拳:“谨遵殿下吩咐。”
举手投足间具是与年纪不符的沉稳。
那张脸实在太过惊艳,众人方才后知后觉想起,慕清王苏成誉似乎是有那么个小儿子,自幼入宫为质,任其自生自灭。如今一晃十多载过去,这小儿子竟出落成这般模样,难怪被宁安公主看上。只是这场殿前“切磋”关系到两国颜面,可不是随便给公主逗弄男宠欢心的场子。
“荒唐!殿堂之上,岂容儿戏!“
已然有上了年纪的谏臣怒斥出声。
“他是什么身份?你为我朝接伴使,不顾大局,不思廉耻,捧一个、一个……上台,是何居心?!“
大殿众人一时眼观鼻鼻观心,这人虽未将“什么“说出口,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什么”是什么。
苏小世子被宁安公主锁在床上三天三夜闭门不出的事迹早在整个大兖传遍了。
虽无男宠之名,却有男宠之实。
“阿善将军主动提请切磋,本宫身为接伴使,自当选出于武学一道可与其相较者,苏世子乃本宫府上的侍卫统领,是本宫以身家安危托付之人,除武学一道,其人其心亦皆得本宫信任,本宫派其与阿善将军切磋,何来儿戏之说?“
谢郁棠目光自大殿之上扫过,后坦荡直视那位出列谏臣,言辞掷地有声,态度不卑不亢,而舆论中心的少年始终静立,被当庭指认“男宠”亦毫无反应,掩于袖下的手指却在那句“其人其心皆得本宫信任”时微微蜷缩一下。
皇帝恨不得把这个老头儿拖出去痛打八十大板。
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