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平。
谢郁棠眯了下眼。
“殿下啊殿下可还安好?”
这声问候中气十足,又饱含深情,洋溢着一位臣子的忠诚、担忧与敬爱,拳拳之心昭昭如日月。
怀瑾呼吸一顿,握瑜唇角一抽,谢郁棠心里暗叹一声还是老样子,面上还得得体地同他寒暄。
两人心照不宣地演了一会,谭平终于徐徐道出来意:
“殿下觉得,此事是何人在背后指使?”
此话一出,谢郁棠便知道谭平没有抓到北戎那边直接参与的证据。
巍咸西和崔虎二人悉数落网,暂且收押在营口大牢等待押解回京,但代表北戎的虬髯客却趁乱跑了,他带着面具,无人知晓其真实身份,就连谢郁棠也不能断定他与北戎的确切关系。
至于军械运输的船只和接应,只要巍崔二人不傻,便不会明晃晃的安排胡人直接接手,现在听谭平这么一问,更是印证了谢郁棠的推测。
此事牵扯到大兖北戎两国,各股势利错综复杂,崔巍二人不过是被推到明面上的两枚棋子,谢郁棠不欲打草惊蛇,同谭平相互试探了一番,便结束了此番“探望”。
宋振那边眼瞅着苏戮做好甜点,早馋的流口水,奈何一口都吃不上,正对着苏戮软硬兼施左偷右抢,怀瑾站在门口敲了敲,同二人见了礼,笑道:“苏世子,小姐请你过去。”
小姐是谁,不言而喻。
宋振立马站好,一副已老实的模样,朝苏戮挤眉弄眼。
苏戮将做好的松子百合酥细致地摆盘放好,放进食盒里递给怀瑾:“劳烦送给主人,我梳洗后就过去。”
怀瑾看了看食盒,没接:“世子自己送吧。”
苏戮知道她的好意,也不点破,只笑了下:“趁热才好吃。”
宋振重重叹气。
苏戮梳洗过后,将窄袖胡服换了,一袭雪色长衫,两鬓青丝用一根白玉素簪松松绾在脑后,由着长发散下,再无其余装饰,跟都城里那些喜欢锦衣华服穿金挂银的公子哥儿们全然不同。
但反倒是如此素简的衣饰,更衬出他那张极艳丽的脸。
狐狸精。
祸水。
男妲己。
谢郁棠想起众人对这位苏小世子外貌的评价,忍不住笑了声。
苏戮很克制的扣了门,得到她准予后方才入内,视线恭谨低垂,直至在她身前半丈处停下。
撩袍,屈膝跪下,没有乱看一眼。
实在是恭谨驯顺。
谢郁棠感觉心尖上像被什么东西很轻地挠了一下。
她有在故意晾他。
三日寸步不离的相处,温泉水中互送的内力,面对追兵的舍命相互,他提醒虬髯客躲开的一箭,还有……对自己隐瞒的身世。
谢郁棠少有的,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个人。
她不见他,他便安静的等,给她做清粥小菜,给她做甜点。她见他,随便打发个人去叫,他便梳洗更衣来见。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条狗也得哈几声了,他却半点怨言没有。
谢郁棠心中暗叹。
若人能装到这份上,她也认了。
屋门在身后合上,烛火的光摇曳在两人之间,一坐一跪,安静得能听到风的声音。
谢郁棠收拢指间折扇,用扇柄挑起少年的下巴:“本宫在想,你那位出自胡人舞姬的母亲,一定是位大美人。”
苏戮垂着的长睫轻轻一颤,并未出声。
他实在一点就透。
谢郁棠开门见山:“虬髯客见到你,为何是那般表现?”
第32章 第32章让人上瘾的是强者为你弯腰
这个问题不算出乎意料,但不意味着好回答。
苏戮垂着眼睫,声音在静谧的烛火中从容且平和:“属下猜想,若此事干系重大,他定会想办法与我再次接触,刺探出更多的情报并不难。若对方不再有所动作,要么是发现认错了人,要么是此事并不重要,那么”他轻轻一顿,好像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属下的身份也就不必在意。”
很聪明。
谢郁棠看了他一会:“若他们再来找你呢?”
她说的是“他们”,不是“他”。虬髯客在北戎的真实身份虽然还不明晰,但能被派来执行如此隐秘要事,必然地位不低,若他执意要将人带走,动用北戎的势利也有可能,再者,这些年北戎与大兖战乱不断,苏戮因着血统的问题本就身份敏感,此事若捅到皇帝那里多多少少会有些麻烦。
可苏戮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那就还请主人保护好属下,不要让他们把我带走。”
谢郁棠怔忪片刻,低笑一声。
敌人当着面挖墙脚,身份又敏感,换做别人,早就各种表忠心了,他倒好,一句“保护”,撒娇似的,言下之意却明明白白:他不想走,若对方真把他抢走了,那是她这个主人失职。
食指在扇骨上点了点,细微的震动沿着扇脊传到少年的下巴,有酥麻的痒。谢郁棠看了他一会,收起折扇,让人从地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