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没过多久,谢郁棠便攻破了雪狼关。

“螭吻丞的心腹只有两人,闻仲不知所踪,我便是唯一可用之人。尉迟朵寒思来想去不能将我杀掉,又恐我落入殿下手中,便将我放回聚宝钱庄,屠尽庄上小厮守卫,换上自己人,寸步不离看守。”周白止喉间一哽,缓了缓才道,“殿下攻城那日他已传书贺楼巴图,要他尽快设法把我从城中转移出去,您若再晚来一晚,只怕……”

周白止所述与谢郁棠所料相差无几。

按说周白止如何站队,是北戎自己的事,与谢郁棠无关,不过她既已打算入北戎这盘棋,周白止的事可就不止派系内斗这么简单。

再者,螭吻丞与闻仲已死,周白止便是能掌控聚宝钱庄的唯一人选,就算这颗棋谢郁棠收不了,让这位周掌柜欠自己一份人情也绝对有利无弊。

谢郁棠不动声色:“你可知,本宫为何救你。”

周白止看了眼桌上那支装有麦穗的锦盒:“殿下可是查过贵国原户部尚书,曹墉?”

谢郁棠倒茶的动作一顿。

他果然知道。

曹墉当年负责神风骑军粮,倒卖粮草之事必与此人脱不了干系,可她遣暗卫查过,倒马关之变五个月后,曹墉便因贪腐被褫夺官职发配岭南,行至理塘时遭遇突发地动引起的山崩,尸骨无存。

周白止为何会提及此人,又为何知道她查过此人?

周白止也不卖关子:“因为曹墉,便是螭吻丞。”

谢郁棠同苏戮对视一眼:“可有证据?”

北戎巨贾竟是大兖前朝廷命官,如此惊天大事,谢郁棠依旧淡然处之,眉宇间尽是静气。

周白止看在眼中,向谢郁棠要了纸笔,画了张地图:“此物我藏在庄子里,请殿下差人取来。”

谢郁棠接过,那地点隐蔽的很,又因为东西不大,暗卫他们奔着能藏人的地方去寻,一时竟也没有发现。

她将图纸递给暗卫,挑眉道:“什么东西?”

周白止:“螭吻丞的身份玉碟。”

谢郁棠眉目一凝。

身份玉碟是大兖皇帝赐给朝廷命官的,不可伪造,更不可擅自销毁,当年曹墉的玉碟随着那场意外一并消失,众人都以为它和曹墉的尸身一起被埋在了巨石碎土之下,没想到竟被他带来了北戎。

原来曹墉早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自己为那人做的事太脏,谢氏一倒,他也活不久,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最好的保守秘密,知道那人定会杀他封口,曹墉又怎会乖乖等死。

他暗地里联系上了北戎王拓跋仓决。

那场理塘的地动,便是北戎王的手笔,曹墉投桃报李,带着十箱黄金投奔,他与拓跋仓决达成协议,八箱黄金尽归王室,余下两箱由化名螭吻丞的曹墉经营,加上王室的助力,不过几年便成为遍布北戎的第一大钱庄。

被判流放的原大兖户部尚书摇身一变成为富甲一方的商业巨擘,作为曹墉的一切痕迹都被抹除,只余一块身份玉碟,是这世上唯一能证明螭吻丞真实身份之物。

螭吻丞将这玉碟给了北戎王室,一为以示投诚的诚意,二来也是与过往的身份完全切割。

前尘旧事,大梦一场,尽数随风。

从此世间只有螭吻丞,再无曹墉。

谢郁棠静静听完:“曹墉既将玉碟给了王室,又为何会在你手中?”

还真是一针见血。

周白止道:“当年曹墉拿出这块玉碟,是为诚意,如今主上令我转交殿下,亦是为诚意。”

谢郁棠挑眉:“你是拓拔秀的人?”

语气间却没什么疑问。

周白止指尖微顿,这位宁安公主比他料想中还要聪明,他不过点到为止,对方已然将整件事猜了个八、九不离。

他并未否认:“常言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既然拓跋巴图也是殿下的敌人,何不与我主上联手?”

拓拔秀一行虽被囚困,但于北戎声望犹在,若能与其联手,拓跋巴图靠铁血手腕镇压下的人心必会再度动摇,待日后拓拔秀上位,有谢郁棠这样一个人情在,两国边境和谈一事大兖能拿到绝对的好处。

的确是个难以拒绝的条件。

那拓拔秀身陷囹圄还能看到这么一步棋,也确实有几分本事。

谢郁棠眼底却丝毫不见被打动之色:“拓跋巴图是我的敌人,你的主上又何尝不是。”

周白止笑意一僵。

“再者,玉碟只能证明螭吻丞的身份,与我找出幕后主使并无益处,阁下之平一块玉碟便想说动我出兵救人,会不会,有些托大了?”

“若我可以帮助殿下找到当年谋害你父亲的幕后主使呢?”

谢郁棠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曹墉当年从大兖仓皇出逃,投奔我北戎,除了数箱黄金之外,还有一些信函能让他逃命时都带着的,想必不是什么普通书信,这些东西他从未示人,皆被封存于密室之中。”

周白止仿佛刚想起什么,“我听说闻仲以一封书信敲响登闻鼓,当时螭吻丞尚在人世,弄清丢了的是哪封信后竟松了口气。”

谢郁棠衣袖下的手蓦地攥紧,尖锐的钝痛自掌心弥漫。

几点微凉传来,苏戮在桌下牵住了她的手。

谢郁棠微微一顿,侧眸看去,见他面色如常,便也收回目光,攥紧的手指却一寸寸松了。

“若殿下能亲自进那密室一探究竟,说不定最后的谜团就能解了。”

螭吻丞和闻仲已死,周白止是这世间唯一知晓密室地址的人。

两人对视良久,谢郁棠开口:“说出你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