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夜晚,略有些寒凉,但张仁感觉自己身上这会儿全是热乎气,到底是喝了一杯琼浆的人,这玩意有病治病,无病补身,就那点肾虚的小毛病都用不上一整杯,一滴就足够了。

道玄起初没注意,直到感觉张仁不大对,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张仁都腻乎上了。他拉着王二妮的手,在背风的院墙边上,亲了亲她的脸,有些激动,有些磕巴地说:“夫人,我、我好像好了。”

王二妮也高兴,可还是有些纠结地道:“要不然过两天再去一趟重秋星,看看医师怎么说吧。”

张仁禁欲多时,加上他觉得道玄才死,正是兴头上,又啾啾地亲,温言软语地劝道:“夫人,我真的好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啊,我现在明白了,是前辈出手相助的缘故。”

他想起了大昊天给他满上那杯没啥滋味的果酒时,嫌弃瞥他的那一眼,原来那个时候,前辈就看出他肾虚了!

王二妮一噎,好吧,她现在也怀疑昊天前辈是特意出手帮助她家老张的了,这位前辈虽然口上说要追求她,但对她和老张之间的相处从来没什么意见。

老夫老妻,温柔小意,加上确实许久没有亲近过了,哪有不应的道理。

卧房之中,唯有道玄魂体之上大汗淋漓,陷入疯狂思考之中。

我是走,是留?

留下未免太不道义,走了,是否错失良机?

第071章 第 71 章

张仁是个很体面的人, 他并不急色,而且很会哄人,即便已经很久没有开荤, 他还是选择先来点优雅的。

琴棋书画他有三不会,也就是夫妻床头夜读书了。当然,读的不是云华那些话本子,哥嫂两个夜读妹妹的作品未免太奇怪了, 读的是张仁这些年来的精品收藏。

这里头他还挑得挺小心, 第一不选那些酸书生做大梦的,第二不要左拥右抱姐妹成双的,总之不能叫夫人看得不舒心。

这给了道玄反复思考的时间, 这很糟糕,越是犹豫不决,他就越是犹豫不决。

张仁手里的这本话本子,他虽然挑得小心,但架不住某位吕姓大手更名换号太频繁, 总有他不知道的小号, 终究还是不小心挑到了友人的作品。吕洞宾写话本是很有几斤几两的,比他文采好的没有他写得动人,比他动人的没有他文采好, 而且用词十分大胆。

这本《船娘》就属于连吕洞宾本人都满意得不得了的作品,写的是肤白貌美的船娘小江雨天撑船载客,遇到一位俊美风流的淋雨公子, 双方见色起意, 几番试探撩拨确定心意, 遂行事。

全书两千多字,有一千五百字的细节, 剩下五百个字用来带过船娘和公子的来历,最后的结尾,是一江水面上荡漾的涟漪。

总之,比现在市面上的那些美誉满全书的风流佳人,花前月下无数回,最后纷纷做了妾的结局好得太多。

在不知道这是吕洞宾开的小号的情况下,张仁还是很喜欢这本书的,王二妮和他靠在一起看话本子,时而会心一笑,时而脸颊羞红,灯烛下气氛逐渐暖热。

冬日里夫妻两人分两床被睡的,这会儿张仁悄悄把一只手伸进了王二妮的被褥里。

道玄看得目眦欲裂,这张仁贼子,顶着一张他的脸,对夫人做这么猥琐的事!当然,他已经忘记了,人家是老夫老妻,他只是在旁观而已。

妒火中烧之下,君子的操守也就顾不得太多了,道玄瞪着三只眼,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躺在张仁的身体里。他没有抢夺身躯,只是紧张地感受着从躯壳那里传来的微微的触感,这是他魂力强大的缘故,换成其他人可不一定,所以荡魔要和张仁争。

丝丝缕缕,若有若无,却已经能让仙人沉醉,他大气不敢喘一声,知道这是自己平生做的最大亏心事。

话本已经快要到底,情节也越来越大胆激烈,王二妮看着张仁凑过来的脸庞,咬了一口他的耳垂,低声问:“等天气好些,包个画舫,去湖上散散心?”

张仁喉头紧了紧,看着满篇的船上事,点头。

话本翻到底的时候,这本张仁的精品收藏被毫不爱惜地丢在了床下,战况到激烈时,张仁的被褥都掀到地上去了,王二妮专为了过年簪在发上的精致凤钗不知什么时候也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王二妮正要去捡凤钗,手臂才伸出帐外,就被张仁肤色略深的大手拽了回去,带着嗔怒的声音隐没在床笫间。

芙蓉帐暖,一晌贪欢。

天快亮那会儿,王二妮施了个清洁术,两人身上都干爽起来,张仁已经心满意足躺平了,他到底还是个体面人,没有自顾自睡觉,而是抱紧了自家夫人,温言软语地说着情话。

在他体内,道玄像个死了很久的尸体在挺着,三只眼死不瞑目地瞪大,像是经历了很大的风雨,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

王二妮也习惯了张仁的体贴,但到底还是在意他身体,拍了拍他的脊背,“好了,快睡吧,明天送前辈和彩儿走,你不是还有很多朋友要来拜年的吗?等这两天忙完,说好了跟我去一趟重秋星,再让人家医师看看。”

张仁把头在她颈窝里磨蹭几下撒娇,声音低沉地道:“不想见朋友,谁都不想见,只想跟你待一块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小宝宝发言。

但王二妮就吃这一套,她已经过了依赖旁人的年纪,转而想要被人依赖。即便张仁身高八尺,胡子一天不刮就半脸青,说话的声音低沉浑厚,可他撒起娇来是真的浑然天成,又像霞儿,又像星儿。

王二妮忍不住摸了摸张仁的头发,哄道:“你这是困了,睡吧,不想见就不见好了。”

张仁美滋滋地靠着王二妮的颈窝入睡了,冬天夜长,可这会儿天都蒙蒙亮了,这一觉睡下去,大约是真没法见朋友了。

王二妮等张仁睡熟,换好衣服出了卧房,留下张仁一人、啊不是,留下张仁和道玄两人。

一个满足熟睡,一个三魂七魄来回飘。

在今夜之前,道玄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无耻之徒,他行事光明磊落,以拯救苍生为己任,这和荡魔被人为教导出来的可不一样,他活了无数年岁,明确自身道路,并且至死不渝,然后昨夜……溃不成军了嘛。

身体上的愉悦只是很少的一部分,真正令人沉沦的是那种两心相悦的默契,是如水的温柔和爱意,像一条涓涓细流滋润他从未被涉足的心河。

长生久视,永恒孤独,这在他以前被视为寻常的东西一下子变得那么无法忍受。

假使现在让他回到全盛时期,没什么该死的七尊合一,他仍旧不死不灭,纵横宇宙,代价是回到从前那样的日子里。道玄觉得,这最好想都不要想,只是有那么一丝念头,他都觉得活不下去了。

这不是谁都可以的,不是随意寻个美人儿就能做到的,是正正好好的三千二百万劫苦修后,最后一世,得遇一人。

张仁还在呼呼大睡,道玄三魂不在七魄乱飞,恨不能此时抓起这废物本体,让他大口大口吞噬掉自己。

这道,他懂了!没什么前世今生,全都是一体的,三千二百万个转世身,都是一人而已,所以本体爱谁,无论你是神是魔是仙是妖呀,都逃不过这漫天情网,也不想逃。

大年初一的鞭炮声噼里啪啦,都是外头的,在内院就听不见,因为主家还没起,张府里虽然也有仆役的小孩子住着,却都很乖巧地出门点炮仗去了。

因为醉琼浆,云华一家都还在睡,小细狗睡在杨戬的床底下,打个嗝都往外冒灵气,也就是住在张府了,否则这样的小狗早就被妖怪抓去吃掉了。

而杨戬是昨夜喝得最多的人,现在浑身上下都泛着白光,竟是一夜之间灵气铸身,成就了星游仙体,额上天眼即便闭着,也隐隐约约有金光闪耀。

小姑娘们倒是都醒着,她们昨夜没人喝琼浆,带着酒气的东西似乎都不怎么讨小女孩欢心,彩儿正被霞儿压在梳妆镜前,作为大姐,她看彩儿头上总是不变的包包头不顺眼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