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王金发越想越是焦急心慌。他高价买来的粮食里,有一批是水灾前几日收来的青粮,还未彻底晒干,他也不敢大张旗鼓拿出来晒粮,再说城里也没有合适的晒谷场,青粮放在仓库里不见天日,再不卖就要捂烂了!

可眼下郡城里粮价平稳,若是开仓卖粮,怕也只有平价卖出。没想到自己没赚到钱,反而要亏钱了!

一想到亏钱,王金发心里似在滴血,府里下人大气不敢出,走路时都把脚步声放轻,就怕触了老爷的霉头。只王金发的美妾还敢跟他说两句话。

晚间二人躺在榻上,美妾见王金发愁眉不语言,便轻声宽慰:“老爷,不如便开仓把粮卖了吧?那姓古的不是说,明年减免商税吗?虽说现下赚不了几个钱,可越压仓越亏呀。”

王金发沉默着没有说话,可也没有反驳。

美妾明白,王金发其实已经意动,只是一时还难以接受亏钱罢了,美妾就接着说:“老爷,你最懂经商,这里外的买卖,就没有老爷不懂的!便是一时不顺,不还有妾身陪你吗?我看,这钱迟早还能赚回来。”

王金发叹口气,拍拍美妾的手,到底还是她懂他,即使冷血如他也觉得好受些许。“明日就让下面的人卖粮吧。你说得对,总比赔得血本无归好。”

金发商行开门卖粮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长都郡城上下。金发商行是郡城最大的粮油铺子,这一开门,剩下几个大粮商也明白过来抬价无望,全部都开始卖粮,生怕晚了一步,不仅赚不到高价,还白白压了一批粮食在手里。

王金发终日打雁,却被雁琢了眼睛,这次不仅没赚到钱,还倒赔了收粮的高价,抑郁在心,病倒在床。美妾却趁他不注意,偷偷找了心腹遮掩,自己悄悄溜出后院。

她今日也不再涂脂抹粉,钗环全都除下,穿着普通,拿头巾掩了脸面,一路避开行人,走进一处不起眼的小院。

里面坐着一个不起眼的男子,是那种一进入人堆就会被忘记的长相。

“你要我办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美妾说道。这个男子大约半年前找到她,只让她提供一些王金发的消息,就给大笔银钱,最近为了让她吹枕头风,在关键时刻劝告王金发卖粮,更是给出了十两黄金的高价。

男子似乎也不意外她来,只递给她一个小木匣,美妾打开,里面是黄澄澄的金条,她点了点数,这才小心离开。

这个男子,美妾不在乎他是什么人,什么目的,只要能给钱就行。她冷酷地想,王金发赚钱了又如何?还不是抠门鬼,对她只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她只想自己过点好日子,攒点钱,以后年老色衰,王金发厌弃了,她能带着自己攒下的私房去过点安乐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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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粮商,终于是放粮了!”宣瑾瑜兴奋地说。

此刻她正坐在屋顶上,旁边坐着裴佑。得知粮食危机终于解除,她兴奋了一整天,裴佑见她没有睡意,干脆拉着她上屋顶聊天。

郡城里水灾的脏污还没有褪去,有不少屋子已是废墟。可不管地上多少悲欢离合,天空的明月和朗星却依旧洁净如新,银河恍若一匹白纱,在幽蓝夜幕里荡漾着铺开。

裴佑也微笑起来:“是啊,现在可以放心了。”

“嗯。”宣瑾瑜放松地说:“我一直担心,要是粮食不够该怎么办。”

“总是有办法的。”裴佑说。他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如果真的没粮,那就直接就地征收,哪怕不惜把粮商抄家,也要过去眼下讹危机。至于后面的风波,后面再想办法。不过像现在这样不流血地解决,自然最好不过。

饶是宣瑾瑜再迟钝,也看出今天的裴佑有点不对劲儿,总是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说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宣瑾瑜主动问道。

“嗯,有件事,我想说挺久了……”裴佑突然低沉了嗓子,眼底是深不可测的一片漆黑,月光照在他俊美的脸上,如同玉石一样又坚硬又脆弱。

被他这样看着,宣瑾瑜突然有点扭捏。

“明日我就回望泗关,匈奴已经打过来,只是我下令封锁了这消息,你是长都郡第一个知道的人。不过,这消息也瞒不了多久。”裴佑下一句话,却犹如惊雷。

“什么!匈奴人已经打过来了!你怎么……你怎么到现在才说!”宣瑾瑜脸色煞白。

“说了也没有意义。长都郡水灾还未退去,我如果立刻就走,我不放心。”裴佑说。

“匈奴打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宣瑾瑜急急追问。

裴佑这才给她讲起:“三天前,望泗关的哨兵就已经发现匈奴先头部队的踪迹,而就在昨日,第一批匈奴兵已经抵达望泗关冲锋,也就三千人马,望泗关已经挡了下来。按以前匈奴进攻的老路子,这只是他们的先头部队,后面紧跟着的才是大军。现在要做的,就是抵御接下来的匈奴主军进犯。”

原来就在自己还在为长都郡城的粮食担忧时,裴佑还在操心匈奴进犯的事情……宣瑾瑜只觉得忧心起来,裴佑之前生活在平安的现代,在这个冷兵器交战的年代,刀剑无眼,他会不会受伤,能不能守住望泗关……

“别想这些了,我自有办法,倒是你,等我明日去了望泗关,你要不就回南沧县吧?”裴佑好像猜出了宣瑾瑜的想法,反问道。

宣瑾瑜摇摇头,冷静说:“水灾还未过去,这几日好不容易上游终于不再下雨,但主渠的水位依旧太高,如果长都城的水灾不能解决,望泗关岂不是既有外患,又有内忧?南沧县又如何能独善其身?我还是留在长都郡城,和古郡守一起救灾。”

“好吧,那夏三和卫队你一定要带着。”裴佑叹道。他在收到军师许宁传信时,便是因为忧心宣瑾瑜,而没有立刻离开。眼下粮商既已放粮,长都郡城最大的危机解除,又有夏三和卫队随侍,他也能勉强放心,必须速速回去望泗关了。

啊?夏三和卫队还是留给她?宣瑾瑜立马说:“你都要上战场了!你还是带上你自己的亲卫队吧!”

裴佑哭笑不得:“我是主将,不到万不得已,那都是在中军帐里,你以为跟影视剧一样吗?何况如果要被匈奴人杀到身边,那亲卫队带不带也没什么意义。”

宣瑾瑜说不过裴佑,又隐约觉得他说得没道理,只得气闷闭嘴。

裴佑却低声说:“生什么气?我明天都要走了。你看星星,多漂亮。”

宣瑾瑜不吭声。

裴佑无法,只好没话找话:“嗯,说起来,等我从战场回来,我还有话跟你说……”

“别别别,你可别再叨叨了!”宣瑾瑜大惊失色,裴佑这说话可太不吉利了。

裴佑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小脸上满是惊恐,只觉得她分外可爱。“走吧,天晚了,送你回屋睡觉。”

两人一路无言,短短几步路,很快也就走到。宣瑾瑜正要踏进自己屋门,一转身,发现裴佑还在外面站着,似乎是打算她进屋后才走。她恍然觉得这个场景好熟悉:似乎有很多次,不管是在现代,还是来到古代,裴佑好像总是在默默关注着她,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光看着她。

难道他真有话跟自己说?宣瑾瑜突然想道。抱着这种念头,她久久不曾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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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爷,这么做可妥当?”古元朗小心问道。

“哦,什么事来着?”宣瑾瑜闻听此言,才回过神来。裴佑跟她说过匈奴入侵之后,当晚就连夜离开。宣瑾瑜醒来已经不见他的踪影,不知为何,这几日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郡廷府的银两快花去大半,按现在赈灾的花销看,迟早不够,我想着,不如把治下的田地卖出数千亩地,收回些银两。”古元朗说。

“等灾后,没了田地的百姓若是想要赁田劳作,又该如何是好?”宣瑾瑜却是有些迟疑,委婉地提点古元朗。

这次受灾,不少百姓都失了田地,就算灾后取回田地,洪水冲刷的土地今年肯定是也种不了。要想尽快安定人心,郡廷府就需要有田地来让百姓或赁租、或置买。如果郡廷府没地,那百姓就只能卖身给大地主做佃农。现在郡廷府卖地筹银,虽能解决眼前问题,可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