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凡听到他竟然关心春生，立刻警铃大作，手都按在了剑柄上。

“里面是卓某的爱人，巧大人如此关心他是作何故？”

巧阿难不仅相貌生得奇异，脑子想法也与常人不同，只见他四只手臂，下面两只抱着昏迷的冯谢君，上面两只合手朝屋里的春生一拜，竟直接在卓不凡面前把实话说了。

“卓公子，那春生小菩萨是毗卢遮那佛派来渡我阿难的，还请你快些放手，将他交予给我。”

“什么？”

卓不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因为太过震惊，都没来得及愤怒，那巧阿难看他如此，便再说道。

“里面那位人，身如琉璃，内外明澈，阿难我一看便知他不是卓公子你的爱人，而该是我阿难命中注定之人，卓公子切莫执迷不悟，将春生菩萨交与我，我好快些为他行灌顶，让他作我的明妃与我双修。”

卓不凡当然知道这些喇嘛说的明妃是什么，只是这巧阿难说出这番话的语气那样稀松平常，荒谬无理到让他未怒先笑了。

“呵呵，剥皮候，是什么佛什么菩萨告诉你，他是来渡你的命中之人？请原谅卓某生性无趣，这种玩笑话你若再说，休怪卓某不客气了。”

卓不凡说话间已经将腰间的上峰剑抽了出来，巧阿难亦不退让，将昏迷的冯谢君放在地上后，戴着那用自己弟弟的脸皮做成的大黑天忿怒相面具，亦从腰间拿出自己的武器，四手各持一金刚杵、月钩镰、人脊鞭以及一串人骨念珠，真似那敦煌坛城里画的狞厉大黑天显灵了。

只听他那本有些憨的粗沉声音陡然变得威严，对着卓不凡斥道。

“唵嘛呢叭咪吽！吾阿难乃大黑天神转世活佛，卓公子肉体凡胎，参不透五蕴六尘至这般无明也情有可原，只是非自己所有之物终不可得，卓公子啊，便让阿难为你破除愚痴，让你知道自己与春生不过有缘无分，那般皎皎之人岂是凡物，他的缘在我大黑天转世的阿难身上，而非你卓不凡一介凡夫俗子可得！”

非自己所有之物终不可得……不过有缘无分……皎皎之人非你凡夫俗子可得……

巧阿难说的这些话隐隐戳中了卓不凡心中最深处的不自信，彻底使他怒了，他低骂一声“什么大黑天转世活佛，不过胡言乱语的妖魔鬼怪！”，提剑向巧阿难刺去，对方亦将金刚杵和月钩廉交叉在胸前，上去迎击。

“住手！”

就在这时卓仲达出现对两人喝道，他话还未出口时，李三已经闪进两人中间，一手用两指夹住卓不凡的剑，另一手用掌挡在巧阿难眼前，对他喊了声停。卓不凡还未收剑，李三一个耳光就打在了巧阿难的脸上，将他那大黑天面具都扇飞了，露出一张粗眉大眼的憨厚面孔来。

“三爷，干嘛打我啊。”

“闭嘴，是你先向卓公子胡言乱语惹了事，还不跪下认错！”

“可是……”

“跪下！”

巧阿难委屈的捂着自己被李三打红的脸颊跪着，好似一只蠢獒挨了主人揍，瘪着嘴，四只粗壮手臂小媳妇认错般，乖乖放在大腿上，对卓不凡说了声“对不起”。

方才女财神带着老皮匠和琴姬来劫狱，他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没有见到李三百分之一的听话，只因他的这对父母走后，李三便奉皇命入了巧府，当这行事奇狂的府主监管人当了十多年，因此巧阿难就像一头脑子不行的烈犬，认了李三作了主人后，便好的歹的都只听李三一人了。

所有人都知道巧阿难出生时不仅身体畸形，脑子也有问题，言行智识常常不如一些六七岁的孩子，一般也不会与他去认真计较，免得失了自己身份，可这一回他说的那些话实在叫卓不凡恼火，那边巧阿难都跪下说了对不起，可他却还没有把剑收起来。

无论这场争执是为了什么，在卓仲达眼里不过是个孩子和一个疯子的吵闹，他冷冷扫了现场所有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侄儿卓不凡身上。

“皇上传令叫你过去，你在这儿磨蹭什么？”

说完也不等卓不凡开口，立刻拂袖走出了官驿，巧阿难亦在李三的催促下，重新抱起昏迷的冯谢君，跟上卓仲达的身影，离开了院子。

只有卓不凡，看着自己紧闭的房门，不放心的在原地迟疑着。

他唤来两名卓家军中的勇将，命他们在自己回来之前，无论是谁都不许进自己的房间。

“若是里面的人有什么闪失，我定不会轻饶你们。”

“是！少爷！”

卓不凡看着自己门前多了两位门神般的将士，心里才稍有些心安，正当他准备快步追上李三等人，却用眼角余光瞥到了二楼有一扇窗开了一道细缝，他才抬头望去，那扇窗便砰的一声急急关上。

他想了想，那间屋子似乎是药王谷的疯女人苗习人在住着，此刻时间紧，对方又是个疯子，卓不凡便没有多想，径直离开了院子，没有看到自他走后，一只小小的紫蝶从苗习人的窗户缝里飞出，扑闪着，绕过那两位门神般的士兵，自门缝飞进了他的屋子，落在了春生的唇边，忽而在春生鼻息的吹拂下，轻轻化作一道紫烟，在床幔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只紫蝶是一只毒性极小的蛊虫，是苗习人用来验证自己猜想的一场小小试验。

命蛊乃一切蛊进化之尽头，身藏命蛊之人，百蛊不侵，这只紫蝶的下场验证了苗习人的猜想

果然，这个叫春生的少年体内真的有命蛊！

当时在城墙上，苗习人故意装疯卖傻去捡卓不凡的义眼，还给他时，苗习人已经在这义眼上做了手脚，她将一只比针尖还小的蛊虫粘在了卓不凡的义眼上，这小蛊虫是苗习人融合了中原的祝由之术用自己的血养出来的奇物，连毒痴苗无根都不知道的一种新蛊。

这种不起眼的小蛊虫可以连通她的感知，名为通通虫，卓不凡身上发生的一切她都能通过这小蛊虫得知，因为他身上牵扯着不归山上那群人的事，苗习人本想借着这通通虫来打探此人是敌是友，谁知竟因此意外看见了花想容里春生死而复生的那一幕。

苗习人第一时间就明白了，那是命蛊！自己的蛊父苗无根竟然将命蛊给了这个叫春生的白子少年！

所有门窗都紧闭着的幽暗房间里，苗习人一个人盘腿坐在床上，她那被烧毁的脸庞上，两只眼睛没有一点疯意，亮得惊人，她在思考，思考自己接下去该做什么才能帮到自己那在不归山里的孩子。

“半夏……”

皇帝要把江无心和苗无根找出来杀了，就是为了得到苗无根的命蛊求长生，若是我现在把命蛊不在苗无根身上而是在那个叫春生的孩子身上的事说出，是不是就能为不归山免去一场腥风血雨，这样我的孩子，半夏他也不会被波及其中了。

春生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生死存亡，此刻就在这间幽暗房间里，系在了姜半夏母亲的一念之间。

而他的两位有情人，此时也正面临着假兄弟真宿敌之间的第一次摊牌对峙。

卓不凡是最后一个到皇帝屋中的人，他进来时，恰好看到李三用一桶冰水泼在了冯谢君的脸上，这昏迷的人终于睁开了自己的蓝眼睛。

“终于醒了，来，将人抬到朕面前，朕要仔细看看，这能叫西域王用玉门关来换的美人，到底有多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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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