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1 / 1)

当春生胸膛停止起伏的那一刻,冯谢君松了一口气的想道:终于……

尘埃落定的绝望,冰冷彻骨的安心,他终于可以停止提心吊胆,彻底死心了。

而这一回,春生为了卓不凡,那么突然,那么快的,就在自己面前被割喉,血如泉涌,顷刻间就闭眼断了气。

猝不及防,太猝不及防了,冯谢君连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他来不及像上一回那样在提心吊胆中,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演练春生死后自己该如何想如何做了,这一回不给他一点思考的机会,春生的死突然就撞了过来。

而且这一回,是因为他想要杀了卓不凡,还春生死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冯谢君。

忽然见到左护法女财神,看着她那双蓝眼睛,冯谢君忽然间就被一种沉重至极的宿命感压倒了。

他立刻明白这一间藏着泼天富贵的县城楼店“花想容”,不是女财神,而是他自己的欲望提前为他编织的陷阱。他是在别人的权力所制造的奢华笼牢里长大的,他深知这是个笼子却还是爱极了这个笼子里摆放的一切华贵美丽之物。

然而权力的拥有者可不会让他白白享受这些美丽事物的供养,他很快就要继承父亲的位子,从享受者成为支付者,而卓孟章将他从西域带至中原,可以说是冯谢君逃出冯家这金丝雀般可悲宿命的唯一机会。

武圣江无涯,枪魔江无心,毒痴苗无根,侠客岛,不归山……这些都是他要牢牢抓住的救命稻草,他要在这些人的庇佑下韬光养晦,尽快将圣火令的心法掌握,在中原建立自己的关系网,届时再回到西域他便有了底牌和后援。

他从未想过放弃继承教主之位,他过惯了被人尊为神明般供奉的奢华生活,可他要借这次机会靠力量把权力抢到自己手中。

冯谢君小时候就明白了,一个过分美丽的人,若是没有足够强大的权力,这种超绝于世的美丽只能为自己招致祸患,一个不够强大的美丽之人,就是一件无法说话无法动的艺术品,只能沦为权力者们的玩物。

和春生在不归山中的日子使他变迟钝松懈了,春生太美好了,好得他都忘了这世间原来的面貌是有多残酷无情。

他骨子里对权力富贵的贪婪使他被那阵龙涎香诱惑着,带着无辜的春生走进了这间店,最为讽刺的是,这店里那么多的华服,他偏偏挑中了父亲被人第一次鸡奸时穿的那身百蝶血河衣,他当时将这件父亲的囚服穿在了自己身上时,还对着镜子笑得那样高兴满足!

他的羽翼还没有丰满,那只残酷的权力之手就从遥远的西域摸索翻找到了他,冯谢君穿着这身百蝶血河衣,听着女财神的讥笑,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可笑。他还是太天真想得太简单,什么韬光养晦,到头来自己还是和父亲一样,只能做一只任人把玩的漂亮金丝雀了。

可至少,有一点和从前不一样了,他现在心里有了一人

春生师兄,对,至少我还有春生师兄陪着我!

那时冯谢君着急了,怕自己一走,留春生在中原,那这世上最好的人就一定完完全全属于门外那个卓不凡了,只怕不消几年就会将自己这个过客忘记。

如果这样,索性就让春生和自己的母亲江近月一样,和自己一起困在那笼子里,无论他爱不爱自己,至少他会陪在自己身边,母亲已经死了,要是再没有春生师兄,这世上还有谁能解我的孤独。

可是……

为什么我要在他面前说什么杀了卓不凡带他走,冯谢君,你不是自诩聪慧绝顶么,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说这种话!为什么!

可惜,春生死得太突然,冯谢君连在心里痛诉这样一声懊悔的话也没有机会,直接意志崩溃,走火入魔,强行催动了圣火令心法,想要把一切,连同自己,带入毁灭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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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春生师兄》

第七十七章

冯谢君七窍流血,浑身布满赤红密印,他感觉一股冲天大火忽然在自己那颗拳头大的心脏烧了起来,在他的心房里不停冲撞嚎叫着一句话:放我出去!

“啊啊啊!!!”

胸腔里的心脏烫得他痛苦难当,血液好似岩浆在焦蚀他的血管,冯谢君在原地惨叫,胡乱的挥舞着双臂,用带着逼人热度的气劲掌轰四周,满室金玉蹦飞如雨,血河蝶衣的带血红袖在空中飞扬如两面血旗,而他就像一团想要直接将火舌烧到天穹却被困住的烈火,在痛苦又炽烈的燃烧怒吼着。

女财神才对老皮匠和琴姬喊出一声“小心”,冯谢君的几道掌风便似疯鹰般朝她袭来。

她身边的倭首山本太郎吓得赶紧转身,在楼梯上手脚并用的往上爬,躲回了二楼。而女财神仍站在原处,冯谢君的攻势混乱不堪,她若是随意闪躲反而危险,琴姬和老皮匠见主人危险,立刻退回到她身边。

老皮匠巧持空两手交错,勾动十指上的傀儡丝线,将两尊木偶拉来挡在三人身前,同时又操控着另外四尊木偶,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齐扑向冯谢君。只听咔咔几声脆响,四尊木偶便似四把巨大的木枷,蜷缩成一团,锁住了冯谢君四肢的膝肘关节,困住了他的行动。

“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

限制住了行动的冯谢君暴怒如猛虎困匣,老皮匠下盘弓腿扎稳,手筋根根暴突,咬牙使出了十足的力气才没有被冯谢君的力气给拽飞出去,他觉得自己好像牵着一张飞得太高太猛的大风筝,一个不留神,就要从放风筝的人,变成被风筝放的人。

可即使如此,巧持空那木偶上的丝线还是一根又一根的在被冯谢君的挣扎扯断了,琴姬见老伴儿一人不行,立刻席地盘坐,将琴横在膝头,用四根残指弹起自己的二弦残琴,以琴声压制冯谢君的内力。

两位江湖老九奇,额头满是冷汗,尤其是想用琴韵压制调和冯谢君真气内力的琴姬,更是面色逐渐苍白,嘴角都溢出了血。

巧应物觉得自己的手指不是在抚琴,而是在摸两根火炭里热过的铁丝,忽然她手下那残琴的两根琴弦竟好似真有明火在烤,冒出了一屡焦烟,只听铮的一声,两根琴弦断了,断面焦黑发卷,真似被火烧断般。

巧应物看着自己的四根指尖,每一个指腹都焦了皮冒着水泡,她对着那将自己伤成如此的冯谢君,不甘心的大骂道。

“他妈的,要是老娘十根手指和七根琴弦都在,会被你这样的小娃娃伤成…呕!”

她骂道一半,又捂着胸口呕出了一口鲜血,巧持空见她如此,知道她被冯谢君的真气伤了内腑,赶紧劝她静声调息。

“好了,我的姐姐啊!你别说话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谁让你非要赌呢!”

琴姬巧应物极好赌,和弟弟巧持空离开中原后,在西域的大赌城里待了好几年不肯出来,不仅把身上带的钱财都赌没了,还把自己的弟弟巧持空,中原第一巧匠输给了赌坊老板当一百年奴才。就这样她还不肯停手,背着巧持空又偷偷溜出去继续赌,把自己这琴姬的手指赌得只剁剩了两根还骂骂咧咧的说自己还有一条命可以继续押着赌。

那西域大赌城的老板便是明教的左护法女财神,因此两位中原江湖的九奇人,就这样自己赔了自己,当了西域女财神的手下。

其实,以他两的能力,要杀了主人女财神重获自由身简直轻而易举,可是在女财神手下,琴姬巧应物可以放开了手脚的赌,而她本人也是个极重义气讲信用的女豪杰,签了契约就不会反悔,老皮匠巧持空唯姐姐是从,因此十几年来两人一直跟着女财神做事,都做出了真正的主仆从属感情。

因此,夫妻两此刻拼死也要护好主人女财神,只可惜琴姬的琴声一断,老皮匠巧持空也很快败下阵来,剩下连接木偶的十几根线被冯谢君一口气全部挣断,巧持空甩着发疼的十根手指感叹道。

“不得了,原来这就是当年冯小园用来称霸武林的圣火令么,想不到一个小娃娃练了它就能有如此霸道吓人的内力气劲,可怕,可怕。”

圣火令心法本是明教的前身摩尼教中不传外人的秘密身法,本叫光明圣火功,因以密言刻在六块神龙木上,是教主身份的象征,下属的法王及护法可持其中一块神龙木牌来代行教主权威号令信众,久而久之,这六块用密言刻着光明圣火功的神龙木牌便被叫做圣火令,其上记载的武功心法也名为圣火令心法。

在太祖收拾山河后开展的灭佛禁道活动中,连少林武当这些佛道十方大丛林都元气大伤,更不提一些民间教团,更是彻底灰飞烟灭,唯有明教的前身摩尼教活到了现在,全靠当时摩尼教教主冯小园,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击退了太祖前来剿灭摩尼教的数万精骑,带着摩尼教残众翻过昆仑山,活着逃至了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