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纸鹤黑得可怕,昂首挺胸,威风凛凛的,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呱!”
黑纸鹤自闭了。
我?:“……”
我?有始有终,言简意赅:“现在像你。”
他:“……都说了别再讲笑话了!”
好吧。我?在嘴上比划一下,示意不再讲话了。但他又不满意了,瞪着眼睛看了我?很久,忍无可忍道:“你说话。”
好难伺候。
我?叹了口气。
我?还是试图和他讲一次道理,毕竟他比我?大只?是视觉效果上的,仅从这次交谈来看,更该包容对方的是我?才对:
“既然你也是我?,就该知?道我?们?做决定?之后会有多顽固,不会被任何人说动。你想改变历史是你的想法,我?要保护历史也是为了我?的私心,这跟认不认命没有关系,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呢?”
“……”他沉默了一下,声音低沉,“那些世界本来就是假的,但刀剑们?是真的。只?是让书中人回?归无知?无觉的书中世界而已,这样也算毁灭吗?”
我?看着他。
他看着我?:“这是值得的。”
真伤脑筋。
我?想起女神?指着他兴致勃勃给我?介绍“这是我?能找到?的最接近原本模样的凉君”的样子?。
我?在什么时期才能称得上“原本”?只?有童年。我?的童年在哪里度过?在不见天日的宅院和不见天日的那个组织。就算再往后顺延一点,到?被雷劈之前?,那些时候的我?的心理都相当阴暗且固执。
我?是失去记忆之后才慢慢开?朗起来的,这里面有很多人功不可没,当然也有很多人在拖后腿,但总得来说利大于弊。如?果一直带着童年时期的阴影成长,我?不能保证自己现在还是个身心健全的人。而这家伙……
很有可能是带着记忆掉进了没有光彩的地方,才长成这幅看着就让人头痛的样子?的。
命中注定?的敌人,放在我?和他完全相反的命运中来看,这个形容很有意思?,母亲是会起名?字的。
我?摇摇头:“你的理由在我?这里不成立。无论是为了什么人,要把我?亲历过的世界、交往过的朋友打回?任由他人摆布的处境,我?都不可能允许。”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最先找到?这条路的、最先通过改变历史为某些人改变命运的人,不就是你吗?”他极尽嘲讽地质问,“只?有你可以做第一个溯行军,就不许别人也这样做吗?!”
“对啊,所以我?并?没从正义角度来阻止你啊,”我?说,“我?都说了,只?为私心。”
他不看我?:“真傲慢啊,把那些世界看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吗?”
我?看着他:“真失礼啊,把别人的宝贵之物贬成那样可不行。”
良久,他深吸口气,缓缓呼出:“你是对的,根本没有交谈的必要,我?们?不可能谈拢。”
我?微笑不语。
他说:“那么,私下的见面也省了吧。东京都已然沦为战场,我?会在那里等你,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我?”微笑不语。
在他身后,我?幽幽地现出身形,丑女幻化的鹤丸国永也同样,在黑暗中褪去幻术遮掩,反射出凌厉的光。
我?的刀架在他脖子?上。
“不需要下次,”我?直接说,“在这里把你擒住就很好。希望你能识相一点乖乖配合,毕竟我?虽然做过几次了,但实在没培养出自己杀自己的爱好。”
他顿了顿,举起双手,慢慢回?身,又稀奇又幽怨似的抱怨:“你竟然让丑女来敷衍自己……”
我?不为所动,刀尖向前?一递,蹭出几滴血点:“我?要你退兵。”
“……”
他不作声了,只?缓缓发笑,嘴角拉出微妙的笑意。在他身后,丑女的视角,有稀薄的黑气缓缓凝实,从他后颈里、脊骨里攀出森白的狰狞的骨兵。
鬼火浮动,那骷髅不能完全挣脱出来,只?是眼眶里荧光跳动,肖似眼神?流转,定?定?地落在我?和我?手中的刀上。它发出森冷的尖啸,啸声夹杂着千百重嗡鸣,我?的刀便重重落地。
“这种东西,也配做你的‘鹤丸国永’吗?”
丑女化回?原形,在地上痉挛抽动。
我?死死盯着那具骷髅,那个溯行军里常见的太刀的骨兵,明明不该有任何印象,却?还是联想到?了什么。
“退兵是不可能的,溯行军不在任何人掌控中,我?也称不上他们?的主人,”骷髅垂首,青年回?头,他爱怜地抚摸它森森骨刺,把自己的血抹在骨兵大约是心口处的肋骨上,“一定?要说的话……”
“我?是他们?的孩子?吧。”
“对不对啊,鹤丸?”
无人应答。
回?应他笑眯眯询问的,只?有我?的沉默,和无尽的黑暗。
……
2205年,夏。
我?从黑暗中醒来。
入眼是淡色的液体,倒映着我?影子?的玻璃,和这之外一高一矮的两道人影。高的那个一身黑西装,戴着遮着上半张脸的礼帽,耳边鬓发卷卷;矮的那个刺猬头、狗狗眼,就算不笑也看起来憨憨的,不过确实比小时候瘦了好多
我?下意识张嘴,还没出声就意识到?有个东西扣在脸上,在输送着气体。虽然扣得很贴合不必担心呛水,但要说话是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