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退治大江山是不正确的、与所有人类妖怪息息相关的事,源氏却不计后果一意孤行,妖怪们也表现的很是冷漠,鬼王酒吞童子就算脾气再不好妖缘再差,也不至于一个来帮忙的都没有吧?
还有天皇,就算他拎不清,藤原家贺茂家阴阳寮的那些人也拎不清吗?大江山退治的后果绝不止将整个平安京再度拖入混乱那么简单,妖怪向来血性,报复的狠辣也是人类不能比拟的……
到时候源氏是光荣了,平民呢?
还有其他的阴阳师,他们又该如何与自己的式神相处?有多少式神会断开契约,回到自己的族群之中?
神明们又会怎样考虑?人类表现的容不下妖族,那对神明的崇敬还能存在几时?没有了信仰,至少有七成的神明会和七角山的风神一目连一样,堕落成妖怪,或者原地分解去世。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草率仓促,有害无益。
但族长偏偏这么决定了,现在还做成了……
他们到底是……
八月下旬那天,我想起一年多以前的夜晚,玉藻前来源氏转了一圈,和族长达成了什么共识。
而这次退治,最先表态,离开领地让出战场的,就是玉藻前。
大天狗一族和分家公子源博雅有旧,金鱼姬在海国入侵时曾经受过源氏人情,七角山虽然联系不多,但那位风神大人,源氏也是有接触的。
所以说,这张扑朔迷离的大网中间充当一切的节点的,竟然又回到了
源氏?
第23章 平安京里一条街 打听打听谁是爹
八月二十一,我收拢了所有战线后方的兵力,让书翁老师替我坐镇的同时,自己轻装简行奔赴前线战场,通往大江山山顶鬼王座的山腰要塞。
战线拉的很长,我一路绕行,避开所有源氏的耳目,到达目的地已是六天后。恰逢酒吞童子与族长鬼切打的天昏地暗,战场中央所有人都自觉退避开来,空出大片备受摧残的土地。
……就和核平的平安京一样,大江山腰这个地方,因为地势和位置都比较好,经常在酒吞童子、茨木童子切磋的时候无辜被捶,地形惨不忍睹,
我隐匿在高处的山崖上,几棵高大的枫树之后暗中观察。
照目前来看,源氏的兵力明显占上风,但大江山出动的妖怪们战力方面要更胜一筹。两相折合,竟然也差不了多少……?至少死伤并不惨重。
“奇怪,”我低声说给自己听,这是从离岛回来精神治好后就留下的毛病,“那后方的满地尸体……是从哪里来的?”
逢魔之原,爱宕山,七角山,荒川……
我脑子里一遍一遍盘旋这些地名,大妖和神明的形象轮流闪现,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疏漏了。源赖光究竟要做什么?妖怪们这么配合他的行动,所求的又是什么?
可惜我对大江山的妖怪们了解不多,无从揣摩他们的想法。只恨之前还没开战的时候,没接几个和大江山有关的任务。
唔,“罗生门之鬼”的那次不算。
当时只是阴阳寮接到贵族子弟们的委托又无力解决,才转接到源氏的。委托人身份尊贵,其他人恰好没空,勉强能算是源氏门面之一的我才被拉到罗生门下,见到了那个假扮美艳女妖骗人钱财的……茨木童子。
说实话,看到茨木童子从女妖变成男妖的全过程后,我足足半个月没敢直视妖刀姬啊是的,当时妖刀姬还没有叛逃差点让族长以为我们“哲学组”私下闹矛盾了……
那之后的半年里我跟茨木童子打了好几架,直到他说找到了更强大的对手,就很少再特意见面。偶然间碰到了,也只是匆匆的说几句话,吃吃(点心)喝喝(茶)完了就散了。
我猜他是被自己的新对手彻底迷住了,松了一口气之余,不免有些心有余悸战斗狂实在是难以应付的存在啊出于逃避心理,也没有刻意补充过关于大江山妖怪的内容。
当时的眼不见心不烦,终究成为了现在的阻碍。
我盯着那个一边喝酒狂啸一边战斗的鬼王,他的红发过于热烈了,在空出来的巨大战场上缭绕的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比族长的白发还要惹眼。他背上的鬼葫芦张着巨大的裂口,咔咔咔的不停喷吐出成团的妖气攻击。
那个其貌不扬的鬼葫芦并不好对付,有智慧有思想的生物就算只是另一个生物装酒的容器,只要它能自主的攻击,就算是一个战力。这样看来族长和鬼切表面上是一打二,实际上却是一人一妖对两鬼,先天就带着劣势。
但是我那位族长老师却并没有让别人帮忙。
他在那里不眠不休的战斗了整整两天,也没吃也没喝,全靠灵力运转支撑着身体的运作。我就在树上看了整整两天。
还是鬼王先行撤退,鬼切才一把把他捞住,强行送回营帐,休息了一天。
……一天后继续打。
我很服气。源赖光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向来喜欢用诡计逼迫旁人自己走进他的陷阱里,阴谋阳谋都随意,结果到位就行。即使是他本身,也在可以牺牲的范围内,也可以拿去做“筹码”。
只要得到的大于付出的,暂时吃亏也可以大致就这个意思。
很明显,他现在就处于“暂时吃亏”这个阶段。也不知究竟是多大的好处,能让他耐下性子布置这么多、挨这么毒的打,将整个平安京都牵扯进来。
“真是让人自叹不如啊,”我轻声感叹:“老师的心机……”
“只希望你日后不要恨他才好。”
耳熟的声音。虽然遥远,但因为当年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所以一下子就被大脑辨识出来。
我缓缓回头:“三日月……”
九月初,渐渐有枫叶飘红的季节,红黄斑斓交织的枫树上,蓝衣金饰、眼含新月的付丧神一手扶刀,歪着头向我露出一个昳丽的笑。
我蹲了三天腿麻,站不起来,就别扭的侧着身抬头看他,冷声道:“你们时政又生事端了?”
平安京局势未明,再掺杂一个时之政府,不会是好事。
“啊呀,”长得光风霁月的糟老头子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弯着眼睛打招呼:“萤草君,好久不见了。”
他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笑着说:“失礼了。”
然后拔刀就往脚下迅疾一划!
我还没反应过来:“……?”
我所在的那根树枝连声都没出就被斩断,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一大片树枝树叶呼啦啦往下掉!腿麻还没好我连站都站不起来,连扑带滚的摔在一大堆枝干里,脸都磨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