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1)

气上头了,我一边把小本子怼到小蛇眼前,一边伸手掐住它脖子大力摇晃。神明丝毫不受影响的嗤嗤的笑,任由无辜的、当时只是被他控制着缠紧的小蛇吐着信子斗鸡眼,等笑够了才慢悠悠来了一句:【队友祭天,法力无边。】

我:“???”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是神话吗?!

【而且……】故意把语调拖得长长的吊人胃口,神明停顿很久,才又用那种非常像族长非常欠收拾的语气说:【练了四年,为什么你的字还是这么丑?】

我:“……”

我一把捏住了小蛇的嘴巴,自以为非常粗暴的给小东西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信子塞回去,然后结结实实的把它打成一个结,丢到一边。这样,就算神明还在说什么【不是本体】【不受影响】之类的话,也远远的听不清啦!

大快人心!

小蛇:QAQ

不知火:“噗。”

她抬起衣袖掩住唇,笑的非常矜持好看,只有弯弯的眉眼暴露出些许少女气。虽然是大妖,但我与她相处了这么些天,并没觉得她有多少“妖”的一面,除了喜欢出去玩也可能是干别的之外,她总是安静的坐在门前看海,身上也总是干干净净的,既没有血腥气,也没有妖气和邪气。

要不是初次见面时那惊鸿般的出场,就算是走在平安京的大街上遇到了,我也会以为她只是一位好看的小姐吧。

还是被贵族之家捧在手心里娇养起来、风姿仪态都备受追捧、被整个平安京的男男女女都心折憧憬的那种。

我有些难过。因为情报里记载,她遭逢大变化身为妖的时候,也才十六七岁。

比我还小呢。

当然,这个想法在不久之后被证明是错的。因为名为不知火的大妖几十年一现,不是因为在更新换代,而是封住自己的记忆,假扮人类去人群中体验生活了……

“真奇怪呀,”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总算原谅了那条小蛇当然邪神还是拒绝交流的把它从打成结的状态中解放出来。而不知火就坐在房子屋檐下的台阶上:“想要不那么寂寞的生活,就必须舍弃自由;而失去了自由,又愿意为它舍弃一切。”

所以她总是处于化为人化为妖再化为人的循环之中。

大妖身下的台阶是石头质地的,苍白,粗粝,又带着些奇异的细腻之感,像是被海浪积年累月的冲刷又击打过。背着正门,迎着大海,所以海风徐徐而来,贯通整座房屋。

她抬手将一缕发丝撩到耳后,表情冷淡又虚无,透明的仿佛一碰到就会消失掉。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神明也沉默着没有接话。

自由和热闹,不应该是对立的。但在场三个谁都没法昧着良心说这话。探究的再详细一点,什么是自由?什么又是热闹?她一直在追求的是什么?我们又追求了什么,所以聚集在这里?

时隔多年,继妖刀姬之后,我又跟一位神明和一位大妖讨论了哲学问题。而且依然没有得出结论。

往好处想,这次,至少不会有谁因此而叛逃了。

第21章 平安京里一条街 打听打听谁是爹

往后的发展如野马脱缰一路狂奔,奔到我难以想象的方向。

哲学问题最终没有得出答案。就像我始终没有问出口的,“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忠义他们还活着吗”“你们究竟想做什么”一样。

他们没有杀我,除了脖颈上的淤青痕迹一直消不掉,我没再受到任何伤害。但也仅此而已了。我被困在这座海岛上,与世隔绝,趁着白日不知火外出的时候离开房屋寻找道路,哪怕是往大海中去,也只会回到原点。

因为这里并不是真实的岛屿,而是不知火的力量构建而成的【星火幻境】,也是她的栖身之地,她为妖时的“家”。

我后来才知道的。

但当时我没意识到海岛的离奇之处,只以为是邪神或者不知火的力量在阻拦我逃脱。尤其后来他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再也没有回来,我就越发急切的想要离开。

当然了,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因为一整个都是幻境,所以怎么都离不开。

还能数着日出日落计算日期的两个月里,我差一点就把整座岛掘地三尺。再往后时间凝滞,每时每刻的海和日光都完全一样,连海风都停滞在某个时刻不再流转

分不出日夜,辨不了方向,听不到声音,连自言自语都因为嗓子受伤而做不到。像一座坟场,这里一片死寂。

我崩溃了,精神意义上的。

那段时间的记忆模糊不清,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印象里只有油画一般的海和天和树和石头,房檐下的风铃直直的垂着,除了那些景物,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模糊的色块和糊的吓人的马赛克。

虚假。虚假。虚假。虚假。

然后就是越发响亮的心跳声。

后来被忠义和玲子小姐带着人找到的时候,据说,据别人说,我当时宛如一个小野人,披头散发一脸冷漠,正浑身散发着一往无前的英勇气质,目光坚毅的挖沙子。

虽然因为妖怪身体和时间凝滞的原因,没有寻常人类流落荒岛之后那种落魄狼狈的感觉,但还是因为挖沙子而搞得身上脏兮兮的,连脸都是花的。更荒唐的是当时我嗓子没好,见到樱花妖之后乱“啊”一气……

樱花妖和玲子小姐当场抱着我哭了出来,连忠义和几个感性的武士都红了眼眶,猛男落泪。

惨是真的惨。滑稽也是真滑稽。

又惨又滑稽,把我凶犬的人设崩了个一干二净。源氏大概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并没有将我失踪一年是的整整一年之久才找回去的消息透露出去。只说我被派到逢魔之原去的时候受了伤,需要静养。

逢魔之原是大妖玉藻前的领地,那只九尾妖狐虽然曾经是鸟羽天皇的宠妃,却是只实打实的公狐狸。凭空背了一口黑锅他也不生气,只是在某个夜里来源氏转了一圈,被族长请去喝了半天茶,天亮时摇着扇子似笑非笑的从大门走了。

也不知和族长达成了什么共识,反正是要搞事就对了。

我当时还在修养。源氏找遍了在精神上有造诣的妖怪,甚至去时政借了几位擅长心理治疗的审神者,都没能把我的“自闭”治好。他们和我说话,声音和图像都好像隔了一层朦胧的毛玻璃,空洞涣散,怎么也捕捉不到,更遑论理解和回答。

甚至看人都模糊不清,我很慢很慢的想着自己可能要瞎了,然后又很慢很慢的否定了这个想法。迟钝的可怕。

这样过了一年多,我才渐渐恢复感知,重新学会“听”和“读写”,简直就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幼儿从头来过。

所幸朋友虽然不多,但都极为细致温柔,带孩子也耐心十足,一点都没觉得我麻烦。

那一年多的最后一天,一个下雪的凌晨,我倚在姑获鸟身边看雪。女妖极为擅长照顾幼崽,对付一个痴呆自闭的我当然也没有问题。她将绒羽柔软的翅翼盖在我身上,温暖极了。

我就被这股暖意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