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圆也不知道景流玉为什么生气,难道是因为管家来找了他很多次,他都没有回去的原因吗?

可是人和人怎么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在一起?

不,人和妖也不可以。

景流玉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掐着喻圆手腕的手暗暗用力,克制了许久才抑制住把他捏碎的冲动:“你不是说爱我吗?”

“是啊,”喻圆说,“我没有不爱你。”

“那你还爱谁?”

喻圆弄不懂,说:“我还爱宋嬷嬷他们,爱糖醋鱼、红烧排骨、叫花鸡、荷叶鸡、佛跳墙、炒米奶茶……我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景流玉愈发恼怒了,一股莫名来的火从胸口蹿起,一直蔓延到全身,烧得他四季冰冷的身体都在发烫,大脑也被点着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和一个傻子、文盲计较,可他的话已经从心里说出来了:“你的爱随随便便就能给,如此轻浮廉价,以后不要同我讲了!”

他要松开拉着喻圆的手,喻圆赶忙握住他,解释:“你说爱是比喜欢更高一个程度的喜欢,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些吃的,做梦都想吃,能做出这些美味的宋嬷嬷和高嬷嬷我真的没有办法不喜欢她们!你为什么要生气?是因为我对你说了爱,又和别人说了吗?”

景流玉下颚线绷得紧紧的,一言不发,只用冰冷的侧脸面对着他。

喻圆猜到自己说对了:“那我以后就只对你一个人说爱好了吧,你别生气了。”

什么叫“好了吧”,弄得多不情愿似的,景流玉没法接受自己在喻圆心里还不如一道菜,一个点心。

他真的不应该让喻圆自己在山里吃了二百年烤兔子,变成个没出息的妖!

“你应该知道,府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无论是你喜欢的饭食,还是会做这些食物的厨子,他们都是我请来的,是我府上的下人,要听从我的安排,服从我的调遣,如果我不许他们给你做饭,你一样都吃不到。”

景流玉居高临下,用冷漠的余光去观测喻圆的表情,试图让对方知道,爱他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其余喻圆爱的那些东西,不过是因为爱他,所以才额外得到的赠品,只要爱他,那么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可是听在喻圆耳朵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他刚刚猜错了,不是因为他对别人说了爱景流玉不高兴,而是他吃了太多白饭,所以景流玉不高兴。

景流玉在威胁他,不打算给他饭吃。

府上所有的人、钱、食物,都是景流玉的,只要景流玉不想,他就吃不到饭。

喻圆握着包裹的手紧了紧,长睫垂下,遮住眼睛里的表情,片刻后点了点头,小声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景流玉想他也不是完全的无药可救,满意地牵住他的手,将他带回了房间。

喻圆夜里睡在景流玉怀里,看着月光像被斩断的水波,摇摇晃晃从纱帐外倾泻,落在他和景流玉交扣的手上,许久之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没有办法,寄人篱下,吃人家的饭,就要听人家的话。

怪不得小花小草他们都说,越有钱的人越抠门,越抠门的人越有钱,果真如此。

他讨厌景流玉!

清晨,景流玉醒来,怀里已经没有了喻圆的踪影。

他挑开床帐,懒懒地叫人进来,问:“夫人去哪儿了?”

景流玉猜,喻圆多半又是去厨房吃东西了,没见识的小鬼,懒得再和他生气,只要别随随便便跟别人说爱这个爱那个,就由他去好了。

小厮递来洗漱的铜盆,支支吾吾,看向景流玉的表情也有些耐人寻味。

景流玉漱了口,瞥见他的表情,叫他有话就说。

“夫人一大早就去城外的庄子犁了两亩地出来……”

景流玉:???

“他犁地做什么?”

“夫人说,如果他不干活,您就不给他饭吃,”小厮小心翼翼地建议,“公子,咱们家大业大,虽说夫人是能吃了一点,但总不至于将家里吃穷了,这样传出去,恐怕会沦为城中百姓笑柄。”

“笑柄?”景流玉气血上涌,冷笑一声,“我难道现在就不是笑柄了吗?”

他嚯地从床上走下来,抓人去了。

指不定府里上上下下都传成什么样了。

喻圆你真是好样的!

景流玉到庄子的时候,喻圆正挽着袖子和裤腿,露出四节跟莲藕似雪白的胳膊脚腕,坐在地头,满身大汗地咕咚咕咚喝水。

六七月的天,脸都晒红了,跟个桃子似的。

景流玉心里的火像浇了盆冰水上去,“滋啦”一声就熄了。

喻圆远远看见他,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问:“相公你怎么来了?你看我活干得好不好?我今天可以吃饭了吧。”

景流玉抬起手,抻着里衬柔滑的蚕丝,给喻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皱眉,用冰凉的手背贴他的脸颊降温,全然忘了自己是来找喻圆清算造谣他的事。

“谁说你不能吃饭的?”

喻圆抿了下嘴唇,长长的睫毛落寞地垂下:“你昨天说的,你说府上的东西都是你的,你要是不想给我吃,我就吃不着,我知道的,你嫌我在家里不干活,白吃饭,所以想敲打敲打我。

我都懂,我听管家敲打府里其他人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景流玉想重重地给他脑袋上来一拳,打醒这个笨蛋,临了落下的只有个脑瓜崩。

他把喻圆单手提着腰,拎回车上:“算了,跟你说不清,你就是什么都不做,想吃什么都可以。”

景流玉难道要和他解释,自己是因为不喜欢他和别人说爱,是嫉妒了,才旁敲侧击地敲打他的吗?

他只是想让喻圆意识到,只爱他一个,那么什么就都会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