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平歪着头坐在沙发上,眼神望着前方,空洞麻木,没什么神采,麻木地磨着手里的花生核桃仁。

沈祁川像是未曾察觉他的情绪,蹭过去喊老婆,说自己的面弄好了。

视频铃声响起,周平平连忙推开他,整理了下情绪,摆出笑容接通。

视频那边的周母丝毫没有节日喜悦,像是一夜间苍老了好几岁,眼眶通红,声音沙哑,周平平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怀疑是沈祁川做了什么,怒视着对方,沈祁川则一脸无辜耸了耸肩,无声说自己没有。

周母光顾着伤心,未曾发现儿子那边的异样,掩面哭泣了好一会儿,才说:“平平,有件事你快帮家里拿拿主意。”

72 · 第 72 章

周母已经五十岁了,依旧单纯天真,她万事都靠丈夫儿女做主,上次这样天塌了的表情还是在周辰安车祸腿断了的时候。

周父也坐在她身后吧嗒吧嗒抽烟,满脸愁容。

周平平骨头里立刻有一阵寒意往上窜,这绝对是比他们炒股赔了更恶劣的事件。

周母咬着嘴唇,期期艾艾好一会儿,说:“安安看到了亲子鉴定报告。”

好端端的的为什么会做亲子鉴定?

周平平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瞬间有了猜想。

周母继续辩解开脱:“安安说愿意振作起来参加明年的高考,家里都挺高兴的。本来挺好的事,结果他找户口本办学籍的时候翻到了报告,我以为你爸早把这个报告扔了……”

周父在后面吵:“我哪儿扔了?我以为你扔了,少把事往我身上推!”

周母又要哭,周平平一阵阵头疼,拍桌问:“什么时候做的亲子鉴定?为什么要做亲子鉴定?鉴定结果是什么?别吵了!”

周母嗫嚅着说:“安安不是你的弟弟,我和你爸觉得,应该是出生时候抱错了,两年前安安出了车祸要输血,血型对不上,医生建议做个鉴定,我们才发现他和咱家没有血缘关系。

当时他的情绪特别不稳定,闹着要自杀,家里乱七八糟的,我们不敢再让他知道这件事,怕他崩溃,所以和你爸商量之后,选择瞒着他,将错就错糊涂过下去,结果没成想……”

“你别嚷嚷了,变成这样我和你妈也不想,安安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了,现在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周平平气得脸都白了,心脏针扎似的一阵一阵疼,大脑一阵阵发晕,拍着桌子质问:“安安不是我的亲弟弟,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不是说过,家里发生任何事都要说吗?!你们报警没有?找没找人?”

“还没报警呢。当时你离家在外上大学,我和你妈两个成年人,孩子是我们生的,我们难道没有决定权吗?现在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你在外面见多识广,能不能出出主意。”

周平平怒极反笑,呵了一声:“你们想将错就错这么过下去,说不定另一家人不愿意当冤大头呢?他们早就发现抱错了孩子,找不到你们,索性把人扔进孤儿院,或是卖到山里,你们就没想过吗?”

周父周母像是被吓着了,迟疑了许久,说:“不会吧……”

“你们现在立刻去报警!周辰安那儿我去和他说,他不会有事。”

周平平这个大儿子从小就懂事,在周家夫妻眼里是个可以放心依靠的存在,夫妻两个商量来商量去都没商量出结果,只好请求他的意见,他一开口,两口子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连连点头:“那我们先去报警,平平你和安安好好谈谈,安安最听你的话,你让他别多心,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我们都是他的爸妈。”

挂断视频,周平平从茶柜下找出盒镇定药,深呼吸后在掌心里挤了两粒,沈祁川大献殷勤地给他递水,说:“老婆,我帮你找人吧。”

“滚!”周平平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水杯也被掀翻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沈祁川眼底的阴鸷一闪而过,暴起掐住周平平的脖子,将他压在沙发上,周平平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艰难地喘息着,惨白的面色因为缺氧胀得通红。

不到半分钟,沈祁川回神,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腰喊老婆,求他原谅。

周平平依靠着沙发背平复了片刻,找回力气,又给了沈祁川一巴掌,把他踹开,沈祁川像块狗屁膏药,体贴地黏着他,把他抱到床上小心伺候。

……

由于月球绕地球公转的速度不恒定,一般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天的月亮要到八月十六才能完全变圆,也就是在喻圆生日这天。

喻圆没有什么朋友,唯一收到的生日祝福还是他最讨厌的赵琰发来的。

他因此不讨厌赵琰那么一点儿了,和赵琰说了声谢谢。

赵琰说生日礼物寄到学校了,留的他的电话号码,让他记得去取。

这还是喻圆第二次收到正式的生日礼物,对赵琰的讨厌又减淡了一些。

第一份生日礼物是景流玉送的。

喻圆其实没指望景流玉会记得他生日,因为他都不知道景流玉生日是什么时候,他不怎么过生日,或是生日常常与中秋合并,一起吃碗面吃点儿好的就当过了。

中秋家宴应老习俗,请了当地越剧团和杂技团的人来在花园的戏台上演出,一直热闹到晚上十点多才散。

可可在喻圆怀里睡着了,被保姆带走,他伸了个懒腰,像条小青菜虫蹦高一样跳了跳,揉着眼睛和景流玉说:“咱俩也回去睡觉吧。”

景流玉勾了一下他的手指,说:“带你去玩儿。”

喻圆看了眼时间,早就到景流玉休息的时候了,去玩什么?

景流玉已经牵着他的手往偏僻地方去了。

喻圆在景家逛了一个星期,没想到还有遗漏的。

景流玉带他在花园里七拐八拐,最后不知道走了多远,越走越荒凉,越走越偏僻,连一点儿灯光都没有,喻圆手机早被他玩儿没电了,只由景流玉手机手电筒的一点光亮带着他们前进。

喻圆咽了咽口水,不由得思维发散起来,联想起小时候看的聊斋故事,落魄书生和美艳狐妖、女鬼的故事。

往往进京赶考的穷书生在路上会被一个美貌多情温柔又多金的姑娘看中,姑娘带书生也是这样七拐八拐,穿过荒草,最后进入荒地凭空出现的豪宅里春风一度,然后书生要么被掏吃了心肝肺,要么吸食魂魄,要么被榨干而亡,幸运些的被道士叫醒,才发现自己睡的根本不是什么高床软枕,而是荒地。

景流玉最后拉着他站在一座上了锁的废弃铁门前,手电筒灯光从铁门上折射回来,划过景流玉斜飞入鬓的眉梢,高挺精致的鼻梁,凌厉清晰的下颚线,显得更美艳动人时,他这种想法更甚了。

景流玉是艳鬼,他是命格特殊的穷书生。

他生于八月十六,怎么不算特殊,怪不得景流玉这么有钱,家里装修的也跟聊斋里的宅子一样,就是到了时候,要拿他的魂魄练什么丹吧。

喻圆一边怕,一边还给自己想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