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凌灵,大胆,敢讽刺我。”乔温妮甩掉话筒,冲到凌灵面前把她按进沙发里,像调戏般捏捏她的屁股,又摸摸她的大腿,凌灵一面哈哈大笑着闪躲,一面嘴上求饶。
乔温妮玩得起劲,“今天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束晴,在婷!”凌灵抓着两人的衣角撒娇道:“快救救我,这个色女要猥亵我!”
束晴舍命陪君子,占下点歌台,在歌单翻找着:“别闹了别闹了,我们陪温妮唱一个。就就《你曾是少年》吧,我们一起。”
话音刚落,束晴立刻切了刚才吵闹到像鬼哭狼嚎的伴奏,《你曾是少年》的前奏从四面八方的音响中流淌出来,瞬间把她们带回当年的大学时光。
按照四人惯常的顺序,张在婷先唱第一句:“有些时候,我怀念从前日子,可天真离开时,你却没说一个字。”
乔温妮上前搭住张在婷的肩膀,凑到话筒前接着:“你只是挥一挥手,像扔掉废纸,说是人生必经的事,酒喝到七分,却又感到怅然若失。”
不过几句词,束晴眼里已经有泪光:“镜子里面,像看到人生终点,或许再过上几年,你也有张虚伪的脸,难道我们是为了这样才来到这世上,这问题来不及想,每一天一年总是匆匆忙忙。”
凌灵的声音带着哭腔依旧很动听:“你我来自小镇乡村,却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某天夜半忽然醒来,站在寂寞的阳台,只想从这无边的寂寞中逃出来。”
“许多年前,你有一双清澈的双眼,奔跑起来像是一道春天的闪电感觉有双翅膀,能飞越高山和海洋.”
“许多年前,你曾是个朴素的少年,爱上一个人就不怕付出自己一生,相信爱会永恒相信你会成为最想成为的人。”
第一次唱这首歌,是在大一刚开学她们还不算熟悉的时候,最后一次唱,是在毕业那天,四人醉醺醺地冲着话筒喊出每句歌词,诉说着全部的不舍与依恋,含泪畅想着今后的美好人生。
她们见证过彼此最莽撞也最纯真的一段时光,有过欢笑,有过痛苦,有过帮助,有过争执,她们陪伴彼此走过下课时拥挤的教学楼走廊,走过铺满日出或晚霞的操场,走过学校门口通往地铁站的天桥,走过许多人生抉择的重要岔路口。
那些或正确或错误的选择,在这一刻,她们搭着彼此的肩膀,头顶霓虹闪烁的灯光像时光机,伴着对她们最重要也最熟悉的一首曲子,所有年少的期待与梦想,实现的没实现的,都不重要了,至少她们炽热的灵魂还鲜活存在,如十八岁刚相识那般。
未来的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直至她们从青葱岁月步入年迈,她们的情谊会像春天栽下的树苗,在无垠的天空下,扎地生根,枝繁叶茂,生生不息。
回临港两周后,束晴按照计划包了几辆大巴车,周五提前两小时下班,把同事们都送到了市区的室外川味烧烤店。钟晨妍下了大手笔,让所有同事可以带着家人一起参与聚会,因此大多数人拖家带口,把公司庆功宴办成了家庭聚餐,草地上都是蹦蹦跳跳的小身影,连猫猫狗狗的宠物都三五成群。
烧烤店老板也为了今天的大生意特地修改菜单,减少许多菜式的辣度,方便小朋友们吃喝玩乐,并且一年过去,他竟然还记得束晴,爽快地给老熟人打了折扣,还送了许多小零食。
钟晨妍没有跟随大巴车来市区,而是独自开车回家接人,且姗姗来迟,天色渐暗还不见人影。束晴猜测是路上太堵,刚要打电话询问,钟晨妍牵着一位与她差不多高的小姑娘,从草坪入口处飞奔进来。
束晴从没见过钟晨妍的家人,只知道她有一位女儿,却没想到女儿已经十多岁,和钟晨妍像极了。
小姑娘一进来就被不远处玩飞盘的人群和宠物们吸引,钟晨妍放开她的手,气喘吁吁地说:“玩去吧。”又支着膝盖对迎面走来的束晴说:“后悔莫及,早知道跟你们早些坐大巴过来了,让孩子爸接娃去,这会儿高架上堵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跟在她身后的男人适时开口道:“你坐大巴要晕车,还是开车好些。”
钟晨妍自言自语地嘀咕:“我也真是奇了怪了。”喘过气,她转身挽住男人的胳膊,朝束晴和周围的同事们介绍道:“我老公,那边黄色衣服的皮猴,我闺女。”
大家纷纷和钟晨妍的丈夫打招呼,后头有人喊:“老板的老婆叫老板娘,那老板的老公叫什么啊!”
大家都一时愣住,谁也没有想出合适的称呼,倒是钟晨妍的丈夫自我调侃道:“没关系,你们也可以叫我老板娘。”
顿时一片哄堂大笑。看出他是个好相处的人,公司里为数不多的几位男员工和男性家属们纷纷拉他坐下,递给他一瓶酒,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
束晴也把钟晨妍带到提前为她准备好的位置上,惊讶道:“没想到你孩子都这么大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只有三十岁呢。”
实际上钟晨妍的三十岁已经是九年前,有位十多岁的孩子也不奇怪,只是她性格活泼,保养得当,也毫无老板架子,和公司里所有人都能玩到一起,让人无意中忽略了她的年龄。
钟晨妍饿坏了,不客气地从烤架上挑了串烤翅,边啃边说:“没想到吧,我22岁就结婚了,25岁生孩子,女儿都开始早恋了。”
钟晨妍的助理也才二十出头,听了这话十分震惊,夸张地说:“钟总你可太牛了,简直事业家庭两不误。我发小也在读研时生了娃,导致她现在都没找到工作。”
“那你让她投我们试试呀!”钟晨妍指着束晴说:“给你们束总发简历,下周就能来面试。”
束晴也笑着说:“可以的,内推岗位我每周一都会在公司大群里发,你让她看看有没有符合的,我来安排时间。”
助理高兴地欢呼,给了钟晨妍和束晴一人一个大熊抱。
钟晨妍的鸡翅还没啃完,他丈夫又从别桌端来一个盘子,放着十多串她爱吃的蔬菜和肉,温声道:“别吃太急,容易消化不良。”说完他放下盘子便走了,没打扰这边一桌子女同事的聊天。
助理又闪着星星眼说:“老板,你老公真的超贴心的!”
钟晨妍对这话很受用,笑弯了眼:“那当然,不然我怎么会愿意早早结婚在家做全职太太,当然是因为他是个值得爱的人。”
这下连束晴都震惊了,喝着水呛了一口,断断续续地问:“你做过全职太太?”
“咦,我没和你说过这事儿嘛。”钟晨妍微微仰头疑惑地回忆,又很快解释道:“25岁生了宝宝,休完产假回公司就被坐冷板凳,我受不了辞职了,直到女儿上小学才重新出来工作,过了几年再次辞职,然后的事你们都知道,我创立了Herwords,有了你们一群大宝贝。”
束晴心里似有惊涛骇浪卷过,这与钟晨妍一直以来在她心中的形象相差太远了,她这么理智,这么聪明,这么有能力,怎么能够在家依附于一个男人生活,哪怕这个男人再优秀再体贴,这似乎也是个错误的决定。
看懂束晴和周围人的眼神,钟晨妍感慨道:“早婚早育,还这么多年没工作,说没后悔过是假的,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如果回到当初,我还是会做相同的决定,毕竟过去的经历才成就了现在的自己。不要给人生设太多限制,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这本身就是个谬论,只要自己时刻保持头脑清醒就好。你们看我现在,多棒!这回成了我赚钱,老公在家做全职主夫了。”
助理摇头晃脑地说:“钟总,那是你碰上了个好男人,只有和好男人在一起才配叫爱情。”
束晴也若有所思地点头。钟晨妍一手烤串,一手酒杯,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束晴的肩膀,偷摸着问:“难道你那位断舍离不是好男人?说起来,你也从没跟我说过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束晴轻笑了声,今天聚餐的烧烤店不也算老地方和以前的事吗。
她往后仰,靠在椅子上,忽然有了敞开心扉的冲动,低声说:“晨妍,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他分手吗?”
“为什么?”钟晨妍也支起胳膊,做好倾听者的角色。
“因为我们在一家公司工作,前同事知道我们的事,来调侃我要辞职回家做全职太太了。那一瞬间我觉得特别丢脸,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要因为这场恋爱毁灭了,甚至觉得对男人产生依恋的情绪是件罪大恶极的事,完全违背了自己想要做一名独立女性的初衷。”
钟晨妍皱眉思索,很快下定结论:“爱情羞耻症。”
束晴转头看她:“什么?”
“你这叫爱情羞耻症,被周围的环境所影响了。”钟晨妍解释道:“有点类似很多小女孩第一次来月经时,想要把卫生巾藏起来,连沾了血的内裤都要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不是吗?”
束晴望了望四周,灯火辉煌,星光点点,美食香气四溢,周围都是同事和家人们的欢声笑语。她喃喃道:“对啊,没什么大不了。”
今晚聚餐的由头是庆功,按理来说钟晨妍该讲几句振士气的话,就算再准备一篇演讲稿也不为过,但她从来不按套路出牌,一句冠冕堂皇的话都没说,直接让她女儿从车里端来一个巨大的抽奖箱,现场抽奖发钱,烤肉香味瞬间转变为人民币的香气,所有人都兴奋极了,兜里揣着一把钱美美地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