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父哼一声,“他都不认你不认这个家了,你还惯,再惯下去,他能呼你嘴巴子。”
杜母心里发疼,但她装作没听见这话,自顾自说:“你把他的屋腾给锦书和巧妹住,他日后回来知道了,一气之下越发不会回来。”
杜父“呵”一声,“你以为他还会回来?考不上官他都不会回来长住,更别提考上官,那是给鸡插上鸟的翅膀,飞出去就飞不回来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把老三的屋腾给老大?”杜母一个翻身坐起来。
杜父不吭声。
杜母见状又躺回去,她低声说:“你可别一退再退,最后让老大骑你头上拉屎拉尿。”
杜父沉默,许久,他“嗯”一声。
老大两口子惦记这事惦记一夜,天一亮,李红果起来做早饭的时候,杜明也跟着起来,他动静颇大地在中堂进进出出。
杜老丁躺不住了,他黑着脸开门出来:“你在折腾什么?”
“我昨晚不是跟你们说了?”杜明有恃无恐,他指着房门大开的后堂,说:“今晚锦书搬过来住,巧妹住书房,他俩搬出去,明年我再给你添个孙子。”
杜父心生恶心,他强忍着厌恶说:“你三弟的屋动不得,屋里的一本书一张纸都有大用,动不得。”
“那巧了,老二也说他屋里的东西动不得,你总得给我腾一间能动的。总不能他们的屋都搁这儿空着,我们一家却挤得没地方睡。”杜明问,他打商量道:“要不把老三的东西搬去老二屋里?”
杜黎这时候开门出来,他看一眼杵在檐下的父子俩,径直去打水洗漱。
“老二,你们不在家的时候,让锦书和巧妹住你们屋里,你们回来,他们再跟他们爹娘睡。”杜父高声说。
“不行。你要是逼我让出屋子,村里人再问我为什么住在岳家,我就说家里没地儿住,我们夫妻俩的床被侄子侄女占了,我们一家只能搬去孟家借住。”杜黎肆无忌惮地威胁。
“你!”杜老丁恶狠狠盯着这个儿子,他此刻猛地发现,老二变了。
“老三的屋还空着做什么,他现在都不常回来,以后回来的次数只会更少。要是考上官,他去外地上任,好几年回来一次,回来也不会住这茅草顶泥巴墙的房子。”杜黎为保住自己一家的屋子,他选择站在他大哥一方,“我这次走的时候把老三的书都带走,他手里的书被浇得看不清字了,留在家里的书他估计能用上。老三的东西我带走,屋子腾出来给锦书和巧妹住。”
“对啊,老二两口子顶多过两年就回来了,到时候锦书和巧妹搬出来,不还是要住进老三的屋。”杜明应和,话落,他又喃喃道:“不对,要是老三能考上官,到时候……”
“闭嘴!”杜老丁给他一巴掌,“蠢东西,蠢得像头猪。”
杜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险些说漏嘴,挨打挨骂他只能低头认了。
“到时候什么?”杜黎走过来问。
杜明摇头,“没什么。”
杜老丁死死盯着杜黎,他这一刻才醒悟,三个儿子里,老大是最蠢的,又蠢又奸又懒,只会耍点小聪明。他捏住这一个又蠢又奸又懒的,只能起个看门的作用。
“你们都长大了,翅膀都硬了,不听我的了,我也管不住你们了。”杜老丁长叹一声,他揣着一腔后悔走了。
杜黎无动于衷,他去粮仓拿个麻袋,去把杜悯留在家里的书全部装进麻袋里。
“这个书桌好,老榆木打的,一点毛刺都没有,搬出去给锦书用。”杜明站在杜悯的书房里,他兴奋地摸着书桌。
“谁让你们动的?都不准动!给我放下!”杜母披头散发地冲进来,她推开杜黎撞开杜明,两手指着他们大骂:“滚,都滚出去!”
杜黎看向杜明。
“娘,我还喊你一声娘,老三连声娘都不肯喊,你还这么偏袒他?你就是给他霸着这两间屋,他也不会谢你,人家看不起你看不起这个家。”杜明拍书桌,他拍得砰砰响,“你偏袒老三亏待老二,现在老二一家子跑了,你还不知道悔改,还要偏袒老三。这两间屋你孙子孙女住不得?我今天偏要让他们住进来,你不让住就把我们一家也赶走,你们老两口霸着这个家等老三回来吧。”
杜母气得心窝子疼,这就是亲儿子,专往她心窝子里戳,她打不动骂不了,气得趴在书桌上大哭。
杜父进来扶走她,他盯着杜明,说:“你也不用动不动拿老三不孝的事来打我们的脸,他不孝,你也不孝。你娘被你气成这个样子,你一点愧疚心都没有?我们早晚被你们气死算了。”
杜母哭到伤心处,她难受地说:“老头子,我们怎么养出这三个孽障?这还是个家吗?”
李红果站在灶房外,看公婆回到西厢,她推推女儿,叮嘱说:“去哄哄你们爷奶,多说点好听的话。”
锦书领着巧妹去了。
早饭杜父杜母没出来吃,是锦书和巧妹端进去的。
杜黎把杜悯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他回屋拿出自己的行李,锁好门,他去西厢说:“爹,娘,我走了啊。”
杜老丁应一声,“照顾好你三弟。”
“我逮几只鸡走吧,我三弟要天天喝鸡汤补身子。”杜黎还惦记着家里的鸡。
“不行,鸡是我们养的。”锦书记住了他娘挂在嘴边的话。
“不给他吃,他都看不起家里的爹娘,还看得起家里养的鸡?”杜老头变脸。
杜黎见他又说车轱辘话,他叹一声,转身离开。
“黎小子,你昨天才回来,这怎么又要走?”村口的大娘问。
“我三弟考上州府学,州府学不让女人进去,只能我去给我三弟送饭。”杜黎又扯个谎,他心想他快成谎话精了,这种鬼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三弟有出息,你可得照顾好他。”村口的大娘叮嘱。
杜黎点头。
*
回到城里,杜黎直接搭船去州府学,他到的时候,杜悯还在学堂听课,他没他宿舍的钥匙,只能坐在门外等着,真成个守门的了。
小半个时辰后,杜悯端着饭菜回来,看见门外坐着的人,他惊讶道:“二哥?你昨天才回去,今天就来了?”
“快开门,热死我了。”杜黎站起来。
杜悯掏出钥匙,他踢一脚麻袋,问:“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