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杜悯没再吭声,他顺从地被扛走了。

走出州府学,杜黎回头看一眼,他叹气说:“你这不是自找的,你早点把消息跟家里人说,哪有今天这个事。”

“我就是不想让他们高兴,我一想到他们拿我辛苦得来的成就去炫耀,我就恶心。”杜悯连番受杜黎相助,他在他面前失去防心,很有倾诉欲地吐露心声,“二哥,你应该是最懂我的。”

杜黎不懂,他甚至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他跟爹娘吵过架?

“二哥,今天我要谢你。”杜悯亲近地说,“还要谢二嫂,等我好了,我去跟二嫂道谢。”

杜黎没敢接话,他也有他的小心思,杜悯要是读不成书了,他担心孟青也不跟他过了。

“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作者有话说】

明晚八点见

第29章 · 第二十九章

“内急火攻心,外暑热难解,你身子单薄,经不起内外两把火烧。”老大夫把完脉,他探手扒开杜悯的眼皮,继续说:“忧思重,夜难眠,你肝火旺,肾火虚,内虚外热,你是不是出恭不畅?”

杜悯偏过头,他不自在地说:“我不是大夫,这些东西你不用告诉我,也不用说出来,直接开药吧。”

老大夫缩回手,他如没听见一样,补充说:“人还好强,死要面子。”

“你是看病的还是算命的?”杜悯火大。

“你闭嘴吧,这会儿又有精神了。”杜黎头一次嫌他话多。

老大夫笑呵呵的,他让药童去拿牛角板,抬头跟杜黎说:“把你兄弟的上衣脱下来,我来给他刮痧,先把暑热解了。”

杜黎三两下剥去杜悯的长衫,看见衣下的皮肉,他酸酸地说:“真是细皮嫩肉的。”

然而不过几息,杜悯的细皮嫩肉上浮现一大片红淤印,老大夫手上的牛角板刮过的地方,像是剥了肉皮一样,淤红发紫的血印遍布整个脖子。

“疼吗?”杜黎好奇。

杜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杜黎走到一旁坐下,这时才想起一个要紧的事:“三弟,你身上带的有钱吗?我身上没带钱。”

“只有八文钱,余下的在书院里。我把钥匙给你,你去拿。”杜悯忍着痛说,“你要是不想去,你去找我二嫂拿。”

“我去找你二嫂吧。”

杜黎把杜悯押在医馆,他回嘉鱼坊,孟家的大门落着锁,他又找去纸马店。

纸马店里,孟家四口人聚在阁楼上,孟青和孟春你一句我一句地复述一个时辰前发生的好戏。

“杜悯来时脸上的巴掌印是他爹打的?”孟父问。

“对,在我们家的时候,他又挨他爹一嘴巴子。”孟春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反正挺不舒服。

“这杜老丁也是,杜悯都是能娶媳妇的人了,还在州府学念书,堂堂一个读书人,他不要面子啊。他就是再不对,做爹娘的也不能在外人面前扇他的脸,这让他在外面如何能抬起头。”孟父面露一言难尽,他唾弃道:“我一个商人都知道孩子大了要给他留面子,孟春从小到大就没在外人面前挨过骂。”

孟春重重点头,“怪不得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杜悯挨嘴巴子的时候我就不舒服,就是说不出来。他不孝不顺是气人,也该打,但他一个读书人被打得趴在地上,还被他爹踢狗一样踢,怪不舒服的。”

“从根上歪了,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孟母总结。

“杜黎还是好的。”孟青把杜黎挑出来。

“我就没把他当成杜家人。”孟母撇嘴。

孟青哈哈笑,“他之前还跟我说要来我们家当上门女婿。”

“我们要不是商户人家,他有这个想法,我大开大门迎接他。”孟母摇头。

“师父,你女婿来了。”文娇在楼下喊,她是六个学徒中唯二的姑娘,也是年纪最小的,才十二岁,声音又脆又亮。

“我下去。”孟青停下手里的活儿,她开门下楼。

“爹娘跟大哥回去了?”杜黎问,“三弟是生病了,我送他去医馆看病,但身上没带钱,回来拿一点,你从他那份里面扣。”

孟青带他去铺子里支钱,说:“你跟三弟前脚刚走,你爹娘和你大哥就坐船走了。你爹说让你在这儿多住几天,回去的时候把粮钱带回去。我怎么听他说什么余记米行?你家的粮食在余记米行卖的?”

杜黎把米行发生的事交代了,他为难道:“我不想一个人去拿,你陪我一起去吧。”

孟青摇头,她数三百个铜板用麻绳串起来递给他,说:“我不去,你自己去吧。余东家都大大方方跟你们来往了,你不好意思什么,不就是没做成他的女婿。”

“你别不高兴就行。”杜黎拿眼夹她。

孟青笑一声,她推他出门,说:“快去吧,你三弟还在等你拿钱赎他,有什么话晚上回来再说。你晚上回来吗?”

“回来,他只是中暑,又不是病得起不来身,不需要我守夜照顾。”杜黎也不愿意在书院里照顾那个薄情寡义的东西。

“那我晚上做你的饭。”孟青朝他挥手,“快去快回。”

杜黎揣着三百文钱马不停蹄地赶去州府学附近的医馆,结八十八文医药钱,他拎着三包药跟杜悯走出医馆。

“你自己回去?”杜黎看杜悯精气神已经回来了,脸上也有血色了,不再需要他搀扶。

杜悯不吭声。

杜黎把药包塞他手上,说:“我还要去米行一趟,先走了。”

杜悯欲言又止,杜黎没看见,他一擦汗,又不停歇地往米行去。

杜悯只能拎着药包自己回州府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