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慢点。”孟青吓了一跳,她等他站稳了,温声安抚:“别慌,慢点来。”

孟春额头沁出汗,“姐,我是真慌,要不你来,换我抱孩子。”

他就没遇到过这么大的场合,昨晚半夜没睡,今早一直紧张发慌。

孟青不接话,她再一次安抚道:“慢点来,不着急。”

孟父从二楼下来,他拍拍孟春的肩膀,说:“按昨晚商量的来,不要给我临时撂挑子。”

“二嫂。”杜悯来了,他身后跟着三个人,他介绍说:“二嫂,这是谢夫子和谢夫人,这是林夫子。”

“见过三位,多谢你们肯给杜悯面子,来参加我们的明器画舫宴。”孟青热忱地说,“三弟,你带你的夫子和师娘先上船,许博士已经到了,在二楼,你记得去见礼。”

谢夫子和林夫子听闻许博士果真来了,二人精神一振。

“请。”孟父站船上客气道。

五匹纸马就摆在画舫船头的船板上,谢夫人一登船就看见了,她跟谢夫子说:“你忙你的,我在这儿看看纸马。”

杜悯闻言,他端来一盏茶一碟茶点,“师娘,你慢用,我先上楼一趟。”

“好,你忙去吧。”谢夫人点头。

“孟兄弟,恭喜啊!你这生意做得漂亮,轰动全城。”余东家来了,他还领着他的两个儿子。

“多谢余东家赏脸,船上请,先喝喝茶吃点点茶点。”孟父引路。

“是这儿吗?哎?我看见顾无夏了。”七八个学子打扮的人从一艘船上下来。

顾无夏和他哥顾无冬跟着顾父来到画舫登船口,孟青颔首,她不多言语,正常待客般地说:“多谢三位肯给面子,船上请。”

“陈员外来了?”顾父低声问。

“是,二楼,但他不欲张扬。”孟青提醒。

顾父颔首,他撩起衣摆上去,顾无夏和顾无冬紧随其后。

“孟二嫂,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我们是杜悯请来的,他来了吗?”

孟青点头,“他来了,在楼上招待他的夫子们,你们请上船。”

孟青算着她和杜悯请来的客人都来全了,只剩州府学的那一帮不速之客,不过他们应该要踩点过来。

“爹,你下来守着,换我上去。”她喊。

孟父下来,并抱走望舟,免得自己一个人站船下尴尬。

一楼的船板上只有谢夫人一个人,孟青走过去打招呼。

“你们这些纸扎做得真好看,如果不说是明器,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买回去观赏。”谢夫人说。

“这个没办法,纸马店开十几年了,店里的明器生意已经深入人心,再改卖其他是会招骂的。”孟青说。

“也不一定。”王布商从楼上下来,他走过来说:“我走南闯北,目前只在吴县见过纸扎明器,这些纸马销往外地,可单纯当作纸扎出售。”

孟青眼睛一亮,说:“您要是想做这门生意,我们纸马店能供货。”

王布商摇头,“你们供不起货,我要做这门生意,一单能要几百上千个,你们能做?今日过后,吴县的生意就够你们忙活了。”

“王叔!您也在啊?”又上来两个年轻男人,二人看见王布商,热情地走过来。

孟春用托盘送来五杯茶和三碟茶点,孟青接过一杯茶,她出声问:“谢夫人,可要上楼坐坐?”

谢夫人颔首,她起身离开。

“楼上都有谁?”新上船的客人问。

“都是文人,书院的夫子们和学子们,你们也不用上去,上去也插不上话。”王布商劝告。

“这家的主人背靠哪棵大树?搞这么大动静不说,还请来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听说州府学的许博士都来了?”

王布商也没想到一家纸马店有这么大的能耐,许从庵在这儿只算个靶子,真正的大鱼还没露面。

孟青带着四个男学徒下来,她歉意道:“诸位,楼上的客人想近距离看看黄铜纸马,我们先搬上去了。”

“请便。”王布商说。

五匹纸马都搬上楼,四匹留在外面,另一匹色最正的纸马由杜悯抱去最里面的一间房间,陈员外、许博士和顾家父子三人在这里闲坐,里面专门配了一个茶博士煮茶,房门一开,满屋的茶香。

“大人,博士,顾叔,这是我二嫂一家做出来的色泽最正的黄铜纸马。”杜悯神色平和地走进来,他谦卑地问:“可要我介绍一二?”

“你懂?”陈员外问。

“我近来常去瑞光寺听经,路过纸马店会进去坐坐,虽说没有动过手,但也目睹了这匹纸马从无到有的过程。”

“行,你说说。”陈员外点头。

“纸马的骨架和肉膘我就不说了,这跟顾叔一家祭拜陈老先生时抬去的纸马是一样的工序。”杜悯态度自然地提起顾家人,接着说:“不同的是这匹黄铜纸马从里到外都是用楮皮纸做裱,楮皮纸浸泡桐油,晾干后再用烤烫的铁铲熨平纸上的皱褶,还原到平整光洁的样子,刷以薄薄的牛胶粘合,一层复一层,要七到八层才有这个效果。”

顾父端起手上的茶泼上去,飞溅的水珠迸在杜悯的脸上和脖颈上,他烫得往后退一步,强忍着没去擦。他若无其事地说:“层层牛胶封锁,层层桐油纸粘合,这匹黄铜纸马的皮坚固如牛皮,不止防水防潮,我怀疑甚至能防刀刃切割。”

陈员外敲敲手指,他看杜悯两眼,陷入沉思。

“你不是一向鄙夷商贾之事?怎么跟商贾打起交道了?”顾无夏开口找茬。

杜悯不着痕迹地瞥许博士一眼,他解释说:“以前是我浅薄了,商贾也是人,人有坏人好人,商贾也分奸良,我可选择与良善者来往。孟家是我二嫂的娘家,也是我的亲戚,我若不认这门亲戚才是品行低劣。”

顾无夏讥讽地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