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辜负他的好意。”
少女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她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大哭。不知为何,明明那人说的是宽慰的话语,她却觉得对方安慰的人不是自己。
跨出地牢来到陆地上,纵然空气中仍是弥漫着血腥味,但微风拂面,已将那些气味冲散了许多。沈临渊这才发现,他的衣衫已然浸湿了一大片。
怀里的少年痛苦地发出一声声呻|吟,沈临渊知道血徒对于血液是多么渴望,能忍受这么久,越止戈已经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意,苍白的额间滚满了汗珠。沈临渊知道:他很痛苦。
苍白的月洒下微弱的光。
沈临渊咬破自己的舌尖,用唇堵住了少年痛苦的喘息,少年的唇柔软而又冰凉,沈临渊不自觉放轻了些,让自己的举动更加温柔。三滴心头血喂入对方口中,沈临渊便停止了那个亲吻。
越止戈眼中的血色虽然还未散去,脸上的痛苦之色却渐渐褪去了,可他依旧紧紧蹙着眉,牙齿咬破了嘴唇,一滴血液滴落到地上。
沈临渊听见越止戈哑着嗓子,似是带着哭腔说了句:“对不起……”
他浑身一震,猛然看向对方。
只见那张清俊的脸上,缓缓滑下两行清泪。
一如当年。
似乎是感应到了主人的情绪变化,体内的灵力躁动地更加厉害,它们越发激烈地撞击着沈临渊的五脏六腑,后者终于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两眼枯败无神。
“也许我一开始就做错了。”沈临渊艰涩道。
北朔城之行,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血徒和人类是多么天差地别的两个物种。哪怕他封印了越止戈的血魔之力,亲自教导他,可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事迟早会成为隐患。而那时,身为正道弟子的越止戈如何能接受自己是血魔这个事实呢?
到时候,越止戈如何自处?
是他亲手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沈临渊又吐出一口鲜血,浑浑噩噩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青岚赶来时,看见的就是倒在地上的沈临渊和越止戈,乍一眼望去,一动不动的身形简直吓得青岚魂飞魄散。她飞快走过去,叹了叹两人的鼻息,确认两人还活着后,青岚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一双杏眼顿时红了。
“不要吓我啊。”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她,摸了摸沈临渊和越止戈的脉,又惊得登时跳了起来。
一个四肢经络全断,一个五脏六腑破了个洞……
她连忙给两人喂下两颗生机丹,催动起金铃,金铃飘出两根绸带托起沈临渊和越止戈的身躯。
青岚不敢停留,连发三道传音,这才托起沈临渊和越止戈,急急向登仙阁飞去。
而三人离开后,原本落在地上的那滴血液忽然像活了一样,化成一条血蛇,在空中盘旋了一阵,最后准确无误地飞往“廉生”的红衣处。
血雾笼罩,那件红衣竟是慢慢鼓涨了起来,约莫半晌,熟悉的人影竟然又完好无损地立在了月光下。
原本艳丽的面容此时多了几条裂缝,生生多了几分鬼魅恐怖,“廉生”望着血池里映出的人影,怒火冲天。良久,他才压下滔天的怒火,在舌尖又滚了滚沈临渊与越止戈的名字,邪肆地笑了。
堂堂血魔竟然是正道弟子,这样的丑闻他怎么能不闹的天下皆知呢?
一剑封魔(十四)
青岚带着满身是血的沈临渊和越止戈回去时,惊得宗主都跳了起来,花白的胡子颤颤悠悠,看自家女徒弟红着眼睛带人进来,险些以为爱徒和徒孙已经命丧黄泉,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眼看着就要撅过去了。
青岚见状连忙扶住人,忙说:“师尊您先别急,师兄他们没事,只是受了重伤。”
宗主一口气这才舒了出去,可当他一搭脉险些又撅过去:“这还叫没事?哎哟这是要把我给逼死哟,这糟心徒弟,快快快,快把人抬进去。”
不说越止戈这个徒孙四肢和经脉断的一干二净,他这个好徒弟的体内更是汇聚了一股异常霸道的灵力,再晚个一时半会怕是会爆体而亡!
正厅内的弟子们连忙起来帮忙,宗主一边看一边吹胡子瞪眼地喊道:“小心些!小心些!拿出你们对待极品仙剑的态度来!”
弟子们相互对视一眼,心底泪流满面地直说冤枉:沈长老可比极品仙剑珍贵多了,我们小心着呢!
足足养了一月有余,沈临渊才再次醒来。
睁开双眼,印入眼帘的是宗主疲惫的神情。这是真心实意地在关心他的人,沈临渊不禁有些愧疚,缓缓说:“让您费心了。”
教导沈临渊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这个恣意傲慢的徒弟露出这样乖顺的表情,原本想说的劝诫与责备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宗主气呼呼地将头扭到另一边:“你再折腾几次,我豁出老命也救不了你。”
沈临渊笑着没接话,只是四处望了望,并未见到越止戈的身影,于是又问道:“他呢?”
宗主将眼神移开,叹了口气才道:“你徒弟伤得不重,经脉和四肢已经接起来了。只是……”说到这里,他小心觑了眼沈临渊的神情,眼见对方已然蹙起了眉峰,也只能在心中摇头,继续说道:“他折断自己双手双脚的时候,该是下了狠劲,日后……要想在剑术上有所造诣,怕是难了。”
剑术上再难精进,这是对一名剑修者最大的惩罚。
沈临渊不自觉捏紧了身下的锦被,沉默在空气中发酵。
良久,沈临渊才继续问道:“他在哪?”
宗主叹了口气说道:“止戈峰。”
伤重未愈的沈临渊披上外套就跨步走了出去,宗主并未进行阻拦,他心里很清楚:有些事,拦是拦不住的,况且他的徒弟也没有这么脆弱。
止戈峰上,梅花未开,梅林少了几分艳丽,多了几分寡淡,唯独那一袭白衣的少年占据了所有人的心神。
他正在练剑,尽管出剑的姿势稍显滞涩,他也依旧抿着唇,一招一氏地练习着,仿佛不知疲倦与疼痛为何物。
又一剑刺出,沈临渊握住了少年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