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才渐渐传来嘈杂的喧嚣声,听着像是起了什么争执,还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

沈临渊和?越风清互相对视一眼?,神色一凛,忙不迭走了出去。

几?乎是一瞬间,他们便发?现了混乱的发?生地。

青铜壶倒在地上,壶身被一支箭矢穿透,里面的箭矢散落了一地,旁边还有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书生,瞧着衣袍,竟也是青山书院中的人。

而混乱中心,正站着几?个穿着胡服,虎背熊腰的胡人,他们的脸上,带着肆意妄为后的快感,眼?见着周围人都露出了胆怯的神情,眼?底更是得意。

拓跋魁冲着地上的书生又呸了一口,扬起得意的笑:“我还当?大夏朝能人辈出,原来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射箭不行,打架也不行。”说着,他竟将人又提了起来,脸上尽是轻蔑与讽刺:“像你这样的人,连我们草原上的稚童都不如。”

那鼻青脸肿的书生似乎已经被打怕了,被提了起来之后,嘴里不住地求着饶,旁边的人虽然想上前帮忙,可?一看到地上那贯穿铜壶的箭矢,便又有些犹豫不决了。

一箭贯穿铜壶,先不说这个胡人背的箭有多锋利,他的力气又该有多大!

没有人上前,有些胆小的甚至都别过了眼?,见着周围人的反应,拓跋魁更加得意,他勾了勾嘴角,正准备将人随意地丢在地上时,忽然伸出了一只?纤长素白的手?掌,那手?看上去柔弱不堪,轻轻一折,便可?折断,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双手?,牢牢握住了他,让他挣不开?分毫。

是谁来破坏他的好事?!

拓跋魁凶狠地抬眼?望去,却一眼?望见一个笑意盈盈的男人,剑眉星目,竟是比他先前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来的好看!甚至,比他们草原上的公主都要?来得美丽动人。

短暂的失神过后,拓跋魁猛然回?过神,眯起眼?眸,警惕地看着沈临渊,狼似的眼?眸处处透着凶狠。

可?沈临渊却像浑然不觉似的,嘴角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他一根一根掰开?拓跋魁的手?指,懒洋洋将人救了出来,将书生衣摆的灰烬拍干净后,他望着书生,语气是那样的懒散,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后者一下子羞愧得红了脸。

“记住,我大夏朝的子民?,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该对外邦人求饶讨好。”

眼?见那忽然钻出来的人轻描淡写掰开?了他的手?掌后,连个眼?神也不给他,拓跋魁看着沈临渊的背影,忍不住大声道:“喂!你叫什么?”

听着这话,沈临渊这才转过身,他刷的一声打开?折扇,挡住半张脸,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倨傲又冰寒。

四下寂静,所有人只?听见那白衣公子似乎嗤笑了一声,接着便是冷冷丢下一句话。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问我的名字。”

桃花美酒(十一)

沈临渊话音刚落, 四周所有的人俱都愣在了原地。

狂,实在是太狂了!

拓跋魁几乎是一下子就沉下了脸,他也算是北狄赫赫有名的勇士, 拥有一身神力,是草原上备受尊崇的人, 便是北狄的王子殿下,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平日里目中无人惯了, 今日却被人落了面子, 还是被这样一个瞧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他只恨不得立刻抽出背后的箭, 将对方射成一个筛子。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剑拔弩张,正在这时?,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是刚才发?生冲突时?, 便有人去?喊了禁军,这会?已经?引着人来了, 同行而来的还有鸿胪寺卿季大人。

禁军首领先是蹙眉看?了眼满是狼藉的地面, 又看?了看?鼻青脸肿站在一旁的书生, 手握上腰侧的刀柄,他几步走到拓跋魁面前, 深吸了一口气, 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道:“来者皆是客, 何必动?手动?脚伤了和气。”

拓跋魁怒不可?遏,一手指向沈临渊:“分明是他挑衅于我?!”

沈临渊依旧笑?着不说话, 只一双眼眸越发?冷峻逼人。

季大人瞧了一眼沈临渊,便收回视线, 上前半步,捋了捋胡子,对拓跋魁笑?道:“诸位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已久,我?朝地大物博,风景可?不是一日就能看?完的,不如先随本官去?四夷馆中早些歇息,也好养精蓄锐,做好明日面见天子的准备。”

拓跋魁脸上犹带着愤懑,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却被身后一中年男子扯了扯衣袖。

回首看?了看?对方,拓跋魁脸上那份桀骜不驯的神情也收敛了不少,他低眉敛目,恭谨地退到了男子身后。

男人对着季大人回了个礼,也露出谦和有礼的笑?,仿佛刚才惹出事端的不是他们一样。

“大人说的是。”

“请。”

一行人终于陆陆续续离开了这里,在场众人紧绷的那根神经?也松懈了下来。不过在舒出一口气的同时?,他们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个疑惑:北狄人在这时?来大夏朝做什么?

而且,只需想起方才那个北狄人射出的霸道一剑,所?有人的心里都似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个答案,在明日的宴会?上便有了答案。

外邦使臣来访,天子设宴,王孙贵族,三品以?上的官员并家眷,都要?参与。

北狄与大夏朝之间,足足有五十余年没有任何往来,此?时?北狄却忽然?派来使者团,又在到访当?日寻衅生事,怎么想,也是来者不善。

百年前,柳太后并当?时?的越无端大人以?强硬的手段,将这大夏朝治理得井井有条,可?偏偏下一任皇帝昏聩异常,亲奸佞,远贤臣,将整个朝堂搅得乌烟瘴气,当?年创下的太平盛世几乎被毁了大半。

哪怕这位帝王很快便被如今的英帝所?取代,大夏朝也是今时?不同以?往,可?英帝是个很有野心的男人,他一心想要?成就一番不逊于先祖的事业,却也好大喜功。

北狄使臣来访?那便大开国门,笑?脸相迎,更是极尽奢华地举办了一场晚宴。

沈临渊身为端和县主之子,自然?是要?参加这样的晚宴。落座后不多?时?,英帝也携着皇后缓缓走来。

在座的众人立刻起身跪在了地上,恭敬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英帝与皇后施施然?落座后,方道:“平身。”

等候多?时?的乐师这才奏起乐来,丝竹之声,婉转异常,映着这月下灯火,自是令人心旷神怡。

可?在座诸位,却没有人有心情品味这美妙的音乐,只因为

那些大剌剌坐着的,穿着胡服的北狄人。

英帝瞧着那些坐姿散漫,方才行礼也异常敷衍的北狄人,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可?很快,他便又笑?了起来,端起面前的酒杯,朗声道:“今日,北狄的朋友不远万里而来,朕心甚喜,便先饮上一杯。”

说着,英帝便端起杯盏,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