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1)

几人只说了几句加油打气的话,便挂断了电话。

吊灯的光落在李霜的发顶,在她的脸上留下阴影,晦暗不明,她捏紧茶杯,听程椰说了几句话,她就累得不愿再待下去。

骨骼泡在气泡水里,滋滋啦啦作响,让她坐立难安。

李霜抬眸,看向一旁的陈春决,他还在与学长交谈,而后直接拉了群让卓渔安与学长说话。她的心宛若浴池里的橡皮鸭,水要溢出时,橡皮鸭轻轻撞在边缘,摇摇欲坠。

“我先回去休息了,有什么消息再告诉我吧。”李霜缓慢起身,尽力挤出笑容,手压在吧台边缘,想掩盖住颤抖。

陈春决也跟着起来,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李霜退无可退,“我送你回去。”

“不用,也不远。”李霜什么话都不愿说,下秒躺在床上就能入睡的程度,“我想自己走回去。”

“哦哦,那好。”分明有哪里不对劲,陈春决皱起眉,低头看着她,恰好手机震动,他只好看向手机屏幕,“你注意安全。”

“…嗯。”

小镇的墙面上垂挂着粉色蔷薇,绿色花苞还未绽放,但绿叶娇嫩,以悄然宣告新生。李霜穿过空无一人的小巷,衣袖被叶子勾住,叶子轻轻晃动。

她垂头走着,回到小院,打开门直接褪去外套,撑着最后一口气卸妆完毕,才重重跌进床里。

在此之前,她又吞了一粒药。

而李霜需要向谁复仇,才能够挽救叶幸然。

向她自己么?

睡梦中,她分明想到了什么,想到叶幸然在翻倒的车里,和她说要把什么保管好,或者是其他话语,支离破碎,像镜子砸在地面上,凑不出完整的话。

心理医生曾经告诉李霜,记忆会回来的,等你真的放下时,不经意间它就会回到脑海里。

叶幸然,你会怨我么?

她真的想要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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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几天,李霜一直在房间里。

她甚至分不清时间,在混沌之中度日。但陈春决过来填补冰箱空缺的事,她是记得的。

这日下午,陈春决再次按下门铃,李霜正窝在沙发看书,听见声响,前去开门,毫不意外门外的人是谁。

她看着陈春决进来,他轻车熟路地走到冰箱前放东西,李霜蹙着眉,轻声说,“1108。”

“什么?”陈春决扶着冰箱门,回身望向她的脸庞,毫无血色的嘴唇,青黑色的黑眼圈,与那日明亮的妆容,仿佛不是同一张脸。

“密码,下次你可以直接进来。”李霜坐在餐桌旁,双腿蜷缩,脚踩在椅子边缘,喝下醒来后的第一口水,“我会记得按时吃饭的。”

说完这句话,李霜下巴抵在膝盖,翻着放在餐桌上的书,不再出声。

陈春决叹了口气,转身将买来的水果和酸奶放入冰箱,放好后,他将食物写在便利贴上。平常收拾下冰箱,陈春决就会离开,可今天他心里有些烦躁,不想要现在就离开。

于是陈春决开始没事找事做,垃圾桶满了,他就弯腰开始系垃圾袋,瞥见垃圾桶的垃圾时,他发觉李霜确实有在规律进食,里面有泡面袋子,也有其他一些厨余垃圾,于是他更加不解。

陈春决拿着垃圾袋,将门打开。

李霜瞄了一眼,以为他要离开,却发觉他又折返回来,只能再次低头装作看书的样子。只不过她看不下去,因为他的气息太过强烈,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那股气息终于按耐不住,在她眼前停下。

李霜抬眸,他的眼睛充满担忧与困惑,她下意识装傻:“怎么了?”

“李霜,为什么,到底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陈春决拉过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柔顺的短发被他撩起,渡过来青松的味道。

李霜站在松林中央,陡然放松。

“情绪本就是雾一样的意义,抓不住,有时候会好转,有时候不会而已。”李霜不敢看向他,垂头玩着睡衣的线头,“过几天就好了,不用担心。”

究竟是哪团雾又将她困住。

“怎么会不担心。”陈春决倾身探过来,想探究她眼底藏的究竟是什么情绪,“我说过,我接受全部的你,哪怕是坏的情绪也没关系。”

好直白,话语和眼神都是。

他在漫长的路上奔跑,直直戳破李霜的防线。他对待朋友太过赤诚。

两人的距离太过近,李霜甚至能看清他瞳孔的纹路,她不易察觉地后退。

呼吸顺畅。

“陈春决,我最近总在做梦,老是梦到一些过去很无聊的事。”

“类似于什么样的事。”陈春决换了舒服的坐姿,作倾听状。她的节奏他已十分熟悉,但听她说起梦的话题时,仍蹙起眉。

她的思绪太像没规律的云雾,没一会儿就跑偏。

阳光落在柔软的床铺,落在杂乱的敞开的行李箱,而后稳稳当当落在李霜的发梢,泛着金光。

李霜盯着冰箱上歪斜的便利贴发怔,那是陈春决写下的冰箱所剩下的食物清单,以此提醒她,记得适当处理掉快过期的牛奶。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老是梦到大学时期的事。我当时有个特别喜欢的学长,但是我谁也没有说过,只是默默关注他。”李霜生硬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沉闷,“后来,他和叶幸然谈恋爱了……然后那段时间我就有点讨厌叶幸然。故意拖着时间不去和她吃饭,或者是故意忽略她的消息,直到她和那个学长分手,她还觉得是因为自己谈恋爱忽略了我,惹我不开心了。”

“其实是我觉得自己哪里都比不上她,连喜欢的人也都会喜欢她,我有时候真的很嫉妒她,但更讨厌嫉妒她的自己,因为她那么好,我身为她的朋友却还有这么阴暗的想法。”

因为叶幸然的死亡,李霜将自己所有负面情绪抽丝剥茧,她无法再原谅自己。

是性格让她出现在婚礼上,甚至穿上婚纱都无法做出决定,只有叶幸然是她这么多年勇敢的来源,好像与她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