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云抿唇憋笑:“少夫人不明白吗,侯爷这是在哄少夫人呢。”
她脸一烫,有些许的羞涩,瞪了芳云一眼,拍了拍盒子:“走,叫上翠儿,咱们去买布料。”
城东最好的布料铺子叫锦绣阁,听说宫里的采办也曾来这家铺子进过料子,从那以后,店里的布价水涨船高,寻常人根本不敢进去。
姜隐猜想自己以前定然也没来过,要不然当她说出要来锦绣阁的时候,翠儿就不会那么惊讶了。
如今她也算是腰缠万贯,且不论买不买得起,至少有底气踏进锦绣阁了。
“这位夫人,您想买什么料子?”掌柜的迎了上来,油光缎面袍子绷着他圆滚滚的肚腩,比那些怀胎六月的妇人瞧着还大。
“也不拘什么料子,要好看,穿着舒服的。”姜隐的目光在布匹间扫视着。
除了布料要好,几人的颜色也要挑得不一样,太夫人需庄重大方,余佑瑶正是青春明媚之时,花色自然要鲜亮明艳,宣哥儿得要耐脏也要活跳。
掌柜见她是陌生面孔,忙从一旁的博古架上取过一匹布拿来给她瞧:“夫人,昨儿刚到的杭绸,您瞧瞧可能入眼?”
姜隐指尖抚过绸缎,靛青色料子看着庄重贵气,但指尖轻轻划过她便皱起了眉头,扯起一角对着光亮处一看,就被打回了原形。
“掌柜。”她捏着边角,“这经纬线松得能筛米,您说它是杭绸,是与我说笑吧。”
掌柜的垮下脸来:“夫人您可不能胡言,这杭绸就是如此啊,你不妨去打听打听,我锦绣阁一年要卖出去多少匹。”
姜隐冷笑一声,揭开一旁小二送上的茶盏盖,伸指沾了茶水抹到布角上,重重一搓,靛青底色立刻晕染开来。
“颜色深的布匹,需多日多次固色,我看这匹,怕是只用了一日的功夫吧。”姜隐瞟了他一眼,“一匹次货你也拿出来显摆,看来锦缎阁是没好料子啊?”
掌柜的胖脸涨成酱紫色,看向一旁正低语的两拨人群,佯装镇定道:“杭绸就是如此,大户人家一身衣穿不了几回,要想穿个几十年的,您得去别处买。”
“哦,原来这年头都是次货当着好货卖啊。”姜隐冷笑一声,“你没好布就直说,城东也不止你一家铺子。”
今日若姜隐出了这家铺子,那锦绣阁的招牌在京中算是废了,毕竟旁边还站着不少夫人姑娘都听着呢。
“夫人既看不上这些,我这儿还有批织金锦。”掌柜咬着后槽牙挤出句话,指甲重重掐着绸缎,“只怕您……认不得真佛。”
“掌柜说笑了。”姜隐用绢帕裹住指尖沾染的靛青染料,接过织金布往光线足的地方抖开,只看了几眼,便笑了。
正午的日光穿过锦缎,本该璀璨生辉的鎏金丝线竟显得黯淡无光。
“真金捻线遇光如熔金流火,您这织金锦的金线却偏暗偏红,这儿还发绿了,掌柜这布怕是没放好,都生锈了呢。”她故意大声说着,引得在旁的人都围了上来。
一位戴了珍珠抹额的妇人扯过布匹对着阳光一看,怒火中烧。
“好个锦绣阁!我说上月买的织金锦怎么制成喜服后,就黯淡了,原来是用铜丝糊弄的。”妇人愤而扫落茶盏,碎瓷溅到王掌柜油光发亮的缎面靴上。
人群如沸水炸开锅,几位原本看热闹的客人也查验起手中布料,甚至连铺子门口也聚集起不少看热闹的。
掌柜的见状急了,他铺子的名声难道是要在今日毁于一旦吗。
“你到底是何人,我锦绣阁百年老字号,岂容妇人信口雌黄,今日要么你与我去见官,要么休想走出这店门。”他指着姜隐怒气冲冲地说着。
“你要让她如何走不出这家店门?”
第29章 撑腰
堵在店门的人群往两侧避让,余佑安绯色官服未换,玉带钩在阳光下泛着寒光,玄色官靴踏过门槛,站到了一脸惊讶的姜隐身侧。
“夫君怎么来了?”
余佑安不语,只是抬手揽过她的肩
姜隐因他这个亲昵的动作僵住了身子,即便昨夜同榻而眠,也不曾挨得这么近,呼吸间尽是独属于他的气息,甚至连身子都觉得温暖不少。
王掌柜在听到姜隐唤余佑安为夫君时已变了脸色,他万万没料到眼前的人正是兴安侯余佑安的第三任妻子。
余佑安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却装作不知,只是漫不经心地看向掌柜:“王掌柜要本侯夫人去哪儿?”
王掌柜顿时觉得膝盖一软,“嗵”的一声跪了下来。
“侯爷,这是误会,是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夫人,还请侯爷夫人饶小的一命。”
姜隐看着王掌柜与方才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虽觉得畅快,又忍不住嘲讽他几句:“掌柜的方才说我认不得真佛,那意思不就是说我才是有眼无珠吗?”
王掌柜直起身,连连摆手:“您不是,是我,我才是睁眼瞎。”
姜隐翻了个白眼,看向余佑安挑了挑眉,大意是询问他该如何处置这个仗势欺人的掌柜。
他冲她扬了扬下巴,她眼珠子一转,便有了决断。
“你若再以次充好,别怪我们报官,你骗了人家的,将钱退回去,至于这些布,就低价卖了吧。”
王掌柜虽心疼银子,但也只能无奈答应。
今日这一闹,不用多久那些常来的夫人姑娘们立刻就会找上门来,他还不如主动些,装着自己也不知详情,将银退了,这事也就稀里糊涂地揭过去了。
此时,已有老客进来围着掌柜要退钱,两个小厮根本挡不住。
姜隐半缩在余佑安怀里,由他护着与进来的人群对抗着往外走,在吵闹声中隐约听到了一番对话。
“原来余侯的新夫人就是这位啊,不是说那姜氏女是蛮横无理的恶女么,我瞧着也不像啊。”
“眼见非真,你不知道,昨日侯爷设宴,还闹出了人命,她今日就像无事的人一样出来逛街买东西,可见是个草菅人命的。”
“还有这事,话可不能乱说啊。”
姜隐停步,身边的余佑安随之驻足,他的耳朵比她好使,自然也、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了。
她转头看向一侧,只见三个妇人围在一旁低头交谈,于是拂开余佑安的手,转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