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1)

忌惮着萧持钧手中的火把,狼群扑上前撕咬的动作变得谨慎了不少,萧持钧在林子里闪身躲避,溜着狼群兜圈子,等梁将军下了小坡,又走出一段距离,萧持钧这才折返回来,朝小坡奔去。

就要下坡时,一匹狼忽然腾空一跃,落在了萧持钧身前,拦住他的去路,萧持钧持剑与之缠斗,狼身在追击中散发出温热的气息,莹绿的双眼在夜空下显得诡异幽深,萧持钧滚落在地,抬剑抵挡住狼锋利的抓牙,正欲挺身而起,上方后侧忽然又有狼靠近,他另一只手挥舞着火把,稍稍驱退了些狼群。

久久僵持不下,狼群们隐隐有些躁动,按住萧持钧的头狼低头啃咬下去,萧持钧抬腿勾住狼的前肢,迅速往旁边一摔,头狼扑了个空,后方的狼群迅速补上,就要撕咬过来。

忽然间,半空中传来些破空之声,在狼群腥味浓重的鼻息靠近之际,一把短刀扎进了头狼的脖颈,迫使他发出哀嚎,群狼被吸引住,动作缓下来,萧持钧趁机挥剑捅进最前方的狼身中,借力一跃而起,将狼躯掼倒在地。

他受伤的右臂有些抬不起来,身手捂着伤口,转过身,不远处的祝余拽住林子里的藤条,借力飞身过来,从天而降,稳稳落在萧持钧的身前。

山风从萧持钧身后吹来,卷起他有些松散的束发,拂过祝余沾了些泥的脸畔,下断崖的路难走,她与澄心一路滚摔着下来,身上沾满了泥灰,头发上挂了不少树枝落叶,像只刚出门打完架回家的花猫。

祝余方才在半空中掷出短刀的手还有些隐隐发抖,双脚落在地上还有些劫后余生的后怕感,脑中嗡嗡直响,脚下如同坠着千斤重铁,不断下落,血气上涌直冲面门,脸在一瞬涨红,而后又迅速褪去,化作惊惧的苍白。

祝余白着脸上前,盯着萧持钧身后的狼群,抬手将他护至身后,握着拒霜剑与狼群对峙。

头狼伤的极重,狼群不敢再轻举妄动,躁动地在原地低吼着,祝余持着剑,牵住萧持钧下了小坡,往前去去与梁将军他们会合。

等身后狼群终于退去,祝余这才松了一口气,收剑去看萧持钧受伤的手臂,绕过一片橙红低矮的石蒜花,不远处的大石头背面,梁将军正在给顾明意受伤的腿重新包扎。

祝余和萧持钧上前,她从梁将军那取了些伤药,和萧持钧去了远处的溪边。

晨光熹微,天就要亮了,林子里四下变得清晰起来。

将帕子打湿,祝余给萧持钧擦拭着伤口周边上蹭到的血污,伤口上冒出新的血流,她不敢贸然去擦,照旧添了些伤药,便用布条给裹起来,将布头扎好,她又回身蹲在溪边去洗沾了血污的帕子,等洗干净拧干,便朝一旁枯树干上坐着的萧持钧伸出手:“走吧。”

萧持钧自下而上抬眼看她,有些欲言又止。

祝余微微皱起眉,半蹲下身来看他,刚将脸凑近,萧持钧便抽走了她手里洗干净的帕子,抬手捧住她的脸,细细擦着上面的泥灰。

祝余双眼睁圆,一动不动地看着萧持钧,眼睫忽眨,萧持钧被她看着,忽然停下了动作,祝余“嗯?”了一声,萧持钧便近前来,温热的掌心拢上来,低声道:“闭眼。”祝余依言闭上眼,萧持钧便替她擦干净了眼皮上的碎叶和泥点。

等帕子从眼皮上离开,萧持钧并未出言提醒她睁眼,祝余的眼睫轻轻地颤动着,而后自行睁了睁眼,半睁着眼时看见了萧持钧近在咫尺的脸。

风骨俊茂,眼如点漆。

她顿了顿,不知为何耳根倏地有些热,咽了咽喉咙,将目光从萧持钧的面上移开,正要站起身,便被萧持钧伸手搂住了后腰。

他掌心往里一收,祝余便往前跌去,双手撑在了他的双腿上,掌住后腰的手渐渐往上,拢住了她的脖颈,而后萧持钧便弯下腰,吻在了祝余唇间。

落在他双腿上的手不自主地握紧,指尖将衣袍抓出褶皱,祝余仰着头,下唇晕出些水意,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萧持钧稍稍退开些,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面颊上,方才他被头狼按住的情形再次在脑海中浮现,祝余往前倾身,直了直腰,追着吻了上去。

自始自终,她都睁着眼。

双手松开攥紧的衣袍一角,往上圈住萧持钧的脖颈,与他唇齿相交。

感受到祝余异样的情绪,萧持钧伸手扶住她的后腰,安抚似的啄吻着她的唇瓣,而后手心往下,落在她腿弯处,有力的小臂自腿弯处将人托起,侧坐在自己的腿上。

贴了贴祝余的唇,萧持钧抵住她的鼻尖,手心在她后颈处来回轻抚:“没事了。”而后将她按在自己的肩头,将人抱在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祝余靠在他怀里,缓缓平静下来。

眼前却依旧浮现出萧持钧方才在群狼环伺下,分外冷漠的眼神。

她往萧持钧怀里缩了缩,轻轻闭上眼,暗道自己真是疯了。

方才那一刻,她竟然将他看成了前世的萧持钧。

两人在溪边待了会儿,回去时顾明意正靠在石头上闭目养神,一旁的

嗯?

祝余停住了脚步,看着正与澄心十指紧扣的梁将军。

澄心被牵着,另一只手正在捣鼓着她的机关匣,梁将军被祝余盯着,不知为何后背倏地一凉,他怔了怔,别开目光去看萧持钧。

萧持钧正站在祝余身后半步,见状,若有所思地抱着胳膊,看着梁将军,挑了挑眉。

等澄心终于从机关匣里抬起头,便看见了祝余打量的目光,而后便像耗子见了猫似的,撒开了梁将军的手。

顾明意半闭着眼,靠在石头上轻笑了一声。

梁廷熹见状,站起身,对祝余解释道:“祝姑娘,我们……”

虽说他也不知为何,看见祝余会有一种被丈母娘抓包的狼狈之感,但直觉告诉他,这时候应该由他出面解释。

祝余看着他局促但依旧将澄心护在身后的动作,心下稍定,默默移开视线,而后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开,与在潮生门那日澄心撞见萧持钧给她挑鱼刺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十三!”

澄心伸手拨开梁廷熹,拔腿就要来揪祝余,“我就知道你又捉弄我!”

祝余一面笑着,一面往萧持钧身后躲,澄心见着萧持钧,伸手从萧持钧身侧去捉祝余,萧持钧被她俩围着,丝毫不敢动弹。

方才还在隔岸观火,此刻这火便烧到了自己这儿,他挺直腰,将双手举起,示意自己不干涉十三月的家事,隔着嬉闹的两人与梁廷熹对上视线,而后两人默契地移开视线。

梁廷熹是顾明意的同僚,多年前,褚容嫁入四王府,褚家正式成为四殿下在朝堂上的助力,在褚容的牵线搭桥下,彼时势单力薄的萧恒江结识了顾明意,与顾家搭上了关系。

顾家在朝中久负盛名,早已成为陛下的忌惮,顾明意与家中不和,又在战场上屡立奇功,陛下原以为他必定会留在朝中为顾家出力,却不曾想他自请离家南下永州,除此以外,只求了一道婚娶自由的圣旨。

此举正中陛下下怀,此后顾明意便扎根永州,为萧恒江活络江南一派的关系,以待来日。与此同时,顾家在朝中被陛下打压,渐渐收敛声息,暗中却襄助萧恒江,成为了他在朝中的第一个盟友。

梁廷熹是永州的守将之一,最初顾明意来时,便有传言说他职权不保,新官上任三把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烧着他了。

然而顾明意并未如此行事,他来之后,不久没有夺梁廷熹的权,反而对他委以重任,军中大小事都必与他一同商议,甚至在一些陈年军务上,还会退避一二,全数交由梁廷熹处理。

日子久了,梁廷熹便知,顾明意不是个纨绔的,相反,他于兵法上颇有造诣,待人接物也极有分寸,与这样的人共事,最是舒心。

永州军能有今日,一半仰仗蒙烟的大力支持,另一半,便得益于顾明意与梁廷熹的通力合作,一致对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