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昭紧紧地盯着他，捏紧手中刀柄，狠狠朝他劈去，双刀在半空中搅动风声，稳稳躲过方将军的守势，直逼他命门。

方将军踉跄后撤，而背后宵衣卫又至，前后为难，无处可逃。

沉重的刀锋落在他头顶，眼看便要直劈而下，倏尔一声清脆的剑鸣响起，铮然入耳，方将军抬起头，拒霜剑的剑锋凌驾在他头顶，举重若轻，挑开了安昭的宽刀。

安昭被逼得往后撤，祝余伸手将方将军拉起，将他护在身后，抬起拒霜剑，指着安昭，沉了沉呼吸，道：“太子殿下好算计，如今帝京城破指日可待，还有心思为难一个孩子。”

祝余看着安昭，肩头泛起隐痛，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安大人不愧是条好狗。”

安昭闻言，目光在她身后探了探，面无表情地扫过她手上的拒霜剑，侧目瞧了瞧不远处的白风，抬眼看向祝余的目光便越发冰冷，“区区叛徒，不自量力。”

言罢便朝祝余袭来，两人在地宫前的空地战在一起。

安昭曾经是祝余挥之不去的噩梦，只要一见到他，她便会想起前世，悉数命丧他刀下的十三月。

此人招式阴狠，力大无穷，双刀在他手中矫似游龙，下劈时又如猛虎，势不可挡。

祝余灵活避开他的攻势，旋身刺向他，被他抬刀格挡，两人在原地相持，各自后撤，祝余的虎口被震得微微发麻，往后连退好几步，而后被人从身后揽住。

青岚的长枪斜立，站在她身侧。

身后是执扇挥鞭的无咎和决明，连澄心手中都提着刀。

青岚的枪尖一抖，便朝安昭袭去，无咎决明紧跟身后，三人将安昭困住。祝余和澄心这才分神去救人群中被困的兵士。

刚刚扶住一名兵士，背后却有刀锋袭来，刀法极快，有破空声。

祝余持剑回身，将身边人按住，腰身后仰下压，躲过凶险的刀光，紧绷的下巴与刀尖堪堪擦过，她挺身回立，白风站在她身前，手中双刀在握，面色阴沉。

她的目光在安昭和白风之间流转，眸光动了动，白风并未停顿，和身后的斗笠客一同朝祝余杀来，与安昭凶猛矫健的刀法不同，白风出招似蛇行，虚实难测。

祝余和他二人的合围之下周旋，剑招引动，飞身起落，傲然如风，拒霜剑剑鸣声声，混在越发猛烈的风声中，祝余雪白的袖袍在风中翻飞，似霜雪，其上血迹斑斑，红白相映，像战旗。

三人正打得胶着，倏地听见青岚撕心裂肺的声音。

“无咎”

祝余用力击退斗笠客的刀锋，回身望去，无咎的腿弯处被羽箭射中，半跪在地，胸口处也插着一支箭，安昭身后不远处，一群黑衣覆面的弓弩手围上来，为首的都戴着斗笠。

宵衣卫的援兵到了。

祝余飞身朝无咎掠去，漫天的羽箭中，青岚挡在无咎身前，长枪横扫，为他击落不断袭来的箭矢，祝余从身后突进，长剑直入，刺进安昭的肩头，尚未来得及深入，便被赶到的斗笠客反击，一刀横劈过来。

安昭回身来看，一手捂在肩头，被扶着往后走。

待他撤开，弓弩手往前来，祝余飞身过去，和叶玄等人站在一处，为身后的青岚无咎辟开一方安然之地。

且战且退，祝余等人在前击落箭矢，身后的地宫大门忽然半开，萧映真的护卫朝外走来，将无咎背进了地宫，祝余余光瞥见，顿了顿，看着眼前人数众多的宵衣卫和黑衣人，咬咬牙，将叶玄一拽，推入了地宫。

地宫门缓缓合上，叶玄惊怒的脸被大门渐渐遮住。

祝余挽剑回身，想到方才无咎鲜血如注的双腿，心底久违地被激起一丝恨意。

她走上去，轻拍了拍青岚的肩膀，与其他十三月之人对视一眼，而后众人便默契往前，祝余与青岚从两侧突进，其他人为她二人击挡横飞的羽箭。

拒霜剑和长枪将为首的斗笠客挑翻，祝余借力在人群上轻点，几个飞身，落在了安昭和白风身前，行进的过程中，她肩头受了一箭，被她面无表情地折断，换手持剑。

时近黄昏，雾灵山满山都是横陈的尸首和暗红的血迹，相互交杂，宛若血腥战场。

剑锋逼近，安昭被她一剑刺中，闷哼一声，一旁的白风持刀砍来，却被祝余闪身避开，他抽手扶住安昭，急切道：“哥”

祝余动作一顿，蓦地想起来那日斗笠客那声“少阁主”。

原来如此。

周围的宵衣卫围上来，青岚从天而降，落在祝余身侧，两人背对背，互为攻守。

长枪在侧，祝余与青岚配合着，在人群中翻腾，剑光如霜，在夜色中忽闪，枪尖横扫而出，祝余轻踏在上，青岚趁势一抬，祝余便自人群中飞身而起，直冲人群外的安昭。

剑刃被安昭的宽刀抵住，祝余手腕下压，剑身低落而后又旋起，削砍向安昭的肘弯，他急急避开，祝余却长驱直入，无视他悬在她肩头的宽刀，直直将剑锋刺向他心口。

刀锋没入祝余肩头，剑锋也刺入皮肉，祝余咬牙继续前刺，青岚的枪尖将她肩头刀锋挑落，祝余抬眼，瞳孔几缩。

白风挡在安昭身前，替他受了这杀招。

那日永州一别，祝余曾说，下次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白风缓缓抬起手，看着祝余，伸手握住了拒霜剑的剑身，不让她抽离，见祝余拧眉看来，他张了张嘴，嘴角涌出血来，嘶哑道：“死在你手里，我也算是……”他重重地喘了口气，而后咽了咽喉咙，继续道：“……也算是死得其所。”

祝余用力将剑抽出，白风心口鲜血如注，额角青筋凸起，死死地盯着祝余，想到那日城郊别庄的那杯茶水，忽然笑了笑，“祝余，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白风的眼皮渐渐合拢，安昭抱着他，兄弟俩身上的鲜血沾在一起，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祝余，眸光阴狠，目眦欲裂。

斗笠客很快便围过来，青岚的长枪将人拦在一侧，祝余抬剑，格挡住安昭不管不顾的双刀，旋即双臂一振，腾身而起，退避至一旁的树下。

见戕杀祝余不得，安昭调转刀锋，忽而后撤，朝着另一边与斗笠客缠斗的青岚袭去，祝余见状，飞身猛扑过去，拒霜剑自青岚的后背横出，扛住了安昭的宽刀，她被下压着，肩头的箭伤更加撕裂开，疼痛瞬息间便席卷全身，安昭收刀果断，在她尚未回神之际，纵身一踹。

祝余便如脱线的人偶一般，朝后飞去，狠狠砸在地*宫大门上。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祝余顺着大门滑落下，抬手拄着拒霜剑，半跪在地，眼前黑了黑，呼吸急促起来。

“十三！”决明隔着人群，焦急地朝她而来。

祝余喉间不断有热血上涌，她努力平静着浮沉的呼吸，撑着拒霜剑，颤抖着再次站起身，强咽下喉间的腥气。

远处的天幕黑的吓人，她往后靠了靠，后背贴在门板上，最后嘱咐门内的人：“将门堵死，别开门。”

目光往前去，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里，今夜怕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