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娘问清几人来意后,请几人进屋,看清荀子微肩上的箭伤后,道:“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赵锦繁问:“什么办法?”

离娘道:“把烂掉的肉割了,再缝起来。这法子不一定能行,而且这地方找不到麻沸散,生割极为痛苦。”

荀子微朝赵锦繁点点头。

赵锦繁道:“就这么做吧,尽快。”

“要准备什么?”她补问了一句。

药铺掌柜道:“我知道,就和上次给我儿子割瘤子时准备的那些一样,对吧?”

离娘道:“对。”

药铺掌柜道:“那我去准备。”

赵锦繁道:“多谢您。”

夜色幽深,小院里屋灯火通明。

掌柜的和离娘合力将荀子微抬到平铺的几榻上。割肉前掌柜的递了块折好的厚帕子,让他一会儿咬着,以免割的时候太疼,咬到自己舌头。

赵锦繁坐在帘外等待,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里头传来一声闷哼。他隐忍着不发出声,但赵锦繁依旧能觉察到他很痛苦。

她紧握着手心,待到窗前红烛流了一地烛泪,离娘才从内室出来。离娘对赵锦繁说:“接下来两日很关键,看他能不能熬过去。”

顺便拍了拍她的肩,表示她现在可以进去见她的夫君了。

赵锦繁掀帘走了进去,药铺掌柜正好心劝着荀子微:“你可一定要熬过去,不为了你自己,也要想想你夫人和她腹中的骨肉。”

赵锦繁:“……”

她仿佛看见荀子微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些。

药铺掌柜见赵锦繁来了,退了出去留他们小夫妻独处。

赵锦繁尴尬地坐在他床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天冒出一句:“您辛苦了。”

荀子微气若游丝地“嗯”了声。

赵锦繁道:“这两天无论如何一定要熬过去,就是不为了您自己,也要为了……”

荀子微忽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瞪了她一眼:“也要为了我的夫人和她腹中的骨肉。”

赵锦繁舌头打结道:“不是……我是想说……为了您的大业……”

荀子微看着她,默了很久,很轻地说了句:“口很渴,想马上喝水。”

他刚出了很多汗,正是需要水的时候。

赵锦繁找了圈四周,没找到水杯,只好把腰间水囊递给他,照例擦了擦水囊口,道:“您先喝点顶顶,一会儿我去找。”

他“哦”了声,无奈地接过水囊。

第050章 第 50 章

荀子微盯着水囊口看了很久, 拿起水囊放到自己泛白干裂的唇边,启唇贴上水囊口,喝她水囊里的水,喉结来回滚动许久, 将水囊里的水全部饮尽。

赵锦繁从他手里接过空了的水囊, 问:“还渴吗?”

荀子微盯着她手里那只水囊, 回道:“渴。”

“您稍等等, 我这就去找。”赵锦繁道。她出了屋门提着木桶去井边打水,夜色浓深,看不清摸不着的, 捞了半天才打上半桶水来。

问离娘借了厨房烧水, 琢磨了半天灶台怎么用,折腾了一番,刺鼻的浓烟把正在屋里休息的离娘给引来了。

赵锦繁难为情地同她道歉:“实在对不住。”

离娘温柔笑说:“不要紧,从前没做惯吧?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从京城来的贵家娘子吧。”

赵锦繁愣道:“啊……嗯。听说娘子你也是从京城来的。”

离娘边帮着她重新生火煮水, 边应道:“对。我在京郊长大, 后来出了些事,就离京来了这。”她没详说是什么事, 但她的语气来听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赵锦繁道:“娘子,我夫君伤成这样子, 这几日也挪动不了,能否在你家暂住几宿,多有打搅了,等他身体好些我们就走, 当然房钱和谢礼我定然是不会忘的。”

“自是可以,你安心住下便是, 只要你不嫌我家地小。有什么需要只管与我说,不必客气。”离娘望了眼烟熏火燎的灶台,“可别自己瞎折腾了。”

赵锦繁红着脸应:“好。”

离娘看了眼她起满水泡的手,笑道:“你很爱你夫君吧?”

赵锦繁:“……”

不知离娘是如何得出这个奇怪结论的?她当然不可能对荀子微有这种心思,但她又不好否认,只好笑着回说:“我夫君对我很重要。”

赵锦繁煮完水,提着铜制的水壶和瓷碗回到屋里。荀子微不知何时靠在榻上睡过去了。

听见他清浅规律的呼吸声,赵锦繁长长松了口气,松懈下来那一刻,无尽疲惫似潮水般涌来,她靠在圆桌上小睡了一会儿。

半夜她迷迷糊糊醒来,听见榻上传来一阵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她醒了醒神跑去榻边,见荀子微样子很痛苦,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烫得厉害。

赵锦繁忙去找了离娘过来。离娘说:“这没办法,只能靠他自己挺过去。好在有你在他身边,要是他实在烧得厉害,你就用温水替他擦身,让他好受点。”

赵锦繁坐在荀子微榻边,期望他能好起来,但情况并不怎么好,他实在喘得厉害,甚至迷糊到开始说胡话。

她听见他说,沃城什么,粮草什么,别的就听不太清了。他看上去像在做噩梦,拼命想伸手抓住什么,她也不知道他梦里究竟想抓什么,反正梦外他抓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