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弥生比谁都清楚,他有多过分。也知道自己此举,令温尔雅近日来对他的好感化为乌有。

他不生气,更不恼怒。但他也没让温尔雅离开他视线半步。

过了几天,他发神经般带温尔雅去了个地方。

不知是激素水平变化,还是对肚子里那东西的取舍纠结,她总闷闷不乐,沉闷到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

她甚至看见周弥生就眼眶发酸,周弥生这人不一样的点在于,情侣之间,一方委屈,另一方该心疼或是烦躁。他心疼得少,烦躁更无,反而是胜利者的喜悦感萦绕在他周遭。

下车之前,温尔雅还很难受,一字一句:“这孩子我不能要,生下他就意味着,我这一生都要和你绑在一起。”

周弥生替她解开安全带,抬手蹭了蹭她苍白的脸,笑了声:“你想和谁绑在一起呢?”

“反正不是和你。”

“想不想知道你孩子以后是什么样子?”周弥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不管她心思与否,压低声音告诉她,“就算不想留他,也不会心疼他吗?他是你第一个孩子。”

“别说了。”温尔雅忍住情绪,双眸微红,她渐渐闭上眼睛,听见周弥生下车之后开启她身侧车门的声音。

阳光明媚,道路两旁满是树木。生机盎然的季节里,枝桠冒出新芽,黄绿色树叶在阳光下愈发清新。

温尔雅心思不在赏景中,面无表情地站在树荫下,无奈叹了一声又一声。

周弥生凑近她说:“你看。”

温尔雅微微侧眸,问他:“看什么?”

他抬抬手指,指了个方向。

她的眼睛随着他动作去看,也在看到一群小朋友时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幼儿园门前马路对面,路旁停靠了不少车辆。斑马线清晰明了,车辆速度很是缓慢。一群小萝卜头从大门里被老师带队走来,冲着门外等待的人群招手呼喊。

温尔雅微微一怔,瞬间懂得他的意思,急忙要走。

“别走,再看会儿。”他说,“这地方我也不常来,今天忽然感觉,看看这群鲜活的生命的茁壮成长,也是挺好的。”

周弥生指着一耍赖皮坐在地上哭喊的两三岁小男孩,笑道:“你看他淘气不淘气,他奶奶在旁边站着呢,都拉不动。”

再又指另外一穿公主裙的漂亮小女孩,低声询问:“你肚子里要是个女儿,也不比这小姑娘差。”

温尔雅一听这话,即刻破防。

她知道周弥生此行的目的,又赞叹他此举简直杀人诛心。无论结果如何,她今天都不会好受,即使她坚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日后每每想起,也都会唏嘘不已。

周弥生比她自己还会拿捏她。

离开的时候,她几乎瘫软在他身上。周弥生不给她反悔的机会,低声道:“留下他吧,你肯定不会后悔。”

温尔雅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他又道:“不留他,你才会后悔。”

温尔雅心脏直直下沉。

后面的几个月,时间混混沌沌过得很快。

温尔雅的早孕反应突如其来,夜里睡不好觉,蹲坐在马桶前呕吐,母亲看见了很是心疼,安慰她说熬过去便好,怀孕都是这样的。

温尔雅问母亲:“您当年也如此么?”

母亲说:“怀你时,你爸、还有你爷爷奶奶以为是个儿子,对我百般呵护,那会儿有七、八个佣人一起照顾我,我反应倒不是很大。”

温尔雅抚着额头,静静听着。

温母继续道:“四个月的时候知晓你是个女孩子,你爷爷奶奶倒也没嫌弃什么,只说头一个孩子男女都好,要我修养好身体以后再说,你爸他说,孩子没生下来之前,男女不定。”

母亲心疼地看着温尔雅,说:“只要是我的孩子,我都爱。”

对于温父和周弥生之间的往来,温母得知的并不算多。她不愿多说,还以为温尔雅有所耳闻。

温父将温氏一部分企业挂在周弥生名下,将法人代表写作他。

温家无人知晓。

温尔雅第一次以肚子里孩子的身份,来思索周弥生会是一位怎样的父亲。

婚礼之前,周弥生带她回了一趟冀省,探望周母和周弥生大姐。

周弥生自幼丧父,姐姐大他十几岁,他自小学起便由周母和辍学姐姐打工供给。在帝都创下一片天地后,在老家市区买下一套二百多平的大平层,提供给周母和大姐一家人居住。

温尔雅去到周弥生大姐家里时,家中只有周姐和周母两人。两人的气质与容貌超出她的想象,周弥生与她们站在一起,像三辈人。

温尔雅双手交错,捂至小腹之前,整个人站得端正从容,实则却有种手足无措的窘态。周弥生不是看不出,她对此次会面略略排斥。

大姐将周弥生拉至一边,小声嘀咕:“这姑娘是不是家庭条件特好啊,我怎么看她一身名牌,都怀孕了还打扮得妖里妖气。”

周弥生乐呵呵:“你还知道名牌呢?”

大姐嫌弃一声:“我就不能知道了?”

“忙你的吧。”周弥生说,“别管了。”

“怎么就不能管,你是我弟!”大姐嘟嘟囔囔,“家庭条件好的姑娘都矫情,不会做家务,更别讲农活了,你可真想好了,怀孕了也没事儿的,这年代不像以前,怀孕了也能分手,和没事儿人一样。”

周弥生像是没听到一般,语气渐冷:“说了你别管。”

大姐紧皱眉头嫌弃道:“说她你还不愿意了,这还没进门呢,就这么护着,进了门还了得。年纪轻轻不学好,非要搞这个未婚先孕,能怪别人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