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撒泼,反倒冷静下来。
张老三好赌是村里公开的秘密,看来这钱十有八九是进了赌场。
她放缓了语气,目光落在张嫂子磨破的袖口上:“嫂子要是有难处,可以跟我直说。但这地是租是退,钱总得有个说法。”
“谁跟你有难处!”张嫂子猛地从地上蹦起来,手指几乎戳到顾瑶鼻尖。
“我男人那点出息,还不是被你这黑心肝的勾引得!要不是你许那么多好处,他能犯浑签字?”
这话倒让顾瑶笑了:“昨天周叔挨家通知时,特意说了让各家商量一晚。今天签字时,我又问了三遍确定要租,张大哥自己点头按的手印。现在钱花了,倒成了我的不是?”
围观的人群里开始窃窃私语。
周广良挤进来,看着张嫂子皱紧眉头:“张嫂子,做人不能这样。我嫂子租地是给咱村找活路,你这样闹,让其他人怎么看。”
“阿广你别帮她说话!” 张嫂子梗着脖子:“她一个城里来的胖女人,指不定安什么心呢!谁知道她租地是想做什么勾当?”
这话一出,连看热闹的邻居都皱起了眉。
王大爷拄着拐杖往前挪了两步:“张家媳妇,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村长昨天还跟我说了,猪粪能当肥料,都是给咱村留着肥田的呢。”
张嫂子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眼珠一转又换了说辞:“反正地是我的!我就是不租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第六十四章打牌输的
顾瑶弯腰捡起地上的合同,指尖在“张老三”三个字的红手印上轻轻叩了叩,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合同上写得明白,违约方要赔偿双倍租金。嫂子要是铁了心不租,要么退钱还地,要么按合同赔我八百块。”
“什么?八百块!”张嫂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嗓音陡然拔高八度,尖利得刺人耳膜,“你这是抢钱啊!”
顾瑶将合同迎着日头展开,让围观众人看清条款:“这是签字画押的规矩。今儿我要是收了地、买了猪,回头嫂子再反悔,我损失的可就不止这点钱了。”
人群里顿时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有人说张嫂子处事不地道,也有人劝顾瑶都是乡里乡亲,不必太较真。
周广良上前一步站到顾瑶身边:“要不这样,叫张老三出来说句话。这地到底租不租,钱到底在哪儿,总得有个章程。”
一提张老三,张嫂子的气焰明显矮了半截。她磨磨蹭蹭地往家挪,嘴里嘟囔着:“我回去找那个杀千刀的……”
顾瑶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扬声:“嫂子要是找不着人,我这就去派出所报案。合同欺诈可不是小事。”
张嫂子的脚步猛地顿住,僵在原地半晌,才讪讪回头:“我……我再找找他。”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周广良才转向顾瑶:“嫂子别往心里去,张老三两口子就是这德行。等会儿我去看看,保准给你个说法。”
顾瑶点头,将合同仔细折好揣进怀里:“麻烦你了。其实我也不是非租他家的地不可,只是规矩不能破。今儿松了口,明天指不定谁又来反悔。”
邻居们听了这话,都纷纷点头称是。
黑蛋挠着后脑勺憨笑:“顾瑶嫂子说得对!咱庄稼人讲究个诚信,签了字的纸就是铁板钉钉,不能不算数!”
这话是顾瑶故意说的她就是要让旁人知道,自己并非非那块地不可。
若是让人瞧出那地的重要性,指不定还要生出多少幺蛾子。
正说着,远远见张嫂子拽着个瘦高男人往这边走。
男人耷拉着脑袋,不敢看众人的眼睛,正是张老三。
“你倒是说啊!”张嫂子使劲拧着男人的胳膊,“钱到底弄哪儿去了?”
张老三被拧得龇牙咧嘴,终于嗫嚅着开口:“我……我去镇上,被二赖子拉去打牌,输……输光了。”
“你个杀千刀的!”张嫂子气得跳脚,抓起地上的土块就往男人身上砸。
“那是八亩地的租金啊!四百块钱呢!现在地也没了钱也没了,你让我们全家喝西北风去吗?”
顾瑶看着这场闹剧,上前一步:“张大哥,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这地你们到底还租不租?”
张老三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悔意:“租……租!妹子,我们还租!”
钱都没了,还能不租吗?不租没钱退,毁约更是赔不起。
张老三肠子都悔青了这么多钱被他输光,若是不去赌,四百块够一家子吃两年了。
张老三话音刚落,张嫂子直接瘫坐在地上哭嚎起来:“老天爷啊!没法活了!让我死了算了,我嫁的这叫什么男人啊……”
这次是真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家里就靠那块地过日子,现在地没了,钱也没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围观的邻居里,几个大娘上前拉劝。
“老三媳妇,别哭了。”
“你家不是还有别的地?照样能种庄稼,哪就活不下去了?”
“那片地租出去也划算,本来收成就不好。”
见张嫂子哭个不停,有人又转过来劝顾瑶:“战霆媳妇,要不然就算了?你们也不差他们那块地。”
“是啊侄媳妇,你也不差那几百块,张老三输了也是没办法。”
顾瑶冷眼看着他们,难道就因为自己赚了钱,就该当这个冤大头?
她将合同往怀里紧了紧,声音清冽如冰:“各位叔伯婶子,钱是我辛苦挣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今天这事要是退让了,往后谁都能拿‘不容易’当幌子毁约,那我这生意还能做下去吗?”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众人顿时哑了声。
黑蛋憋红了脸,突然梗着脖子喊道:“顾瑶嫂子说得对!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张大哥拿钱可是最利索的那个,哪能因为输了钱就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