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抬头，只见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正探头往院里瞧，神情里带着几分探究。

“请问，哪位是顾瑶同志？”中年男人走上前，语气客气，“我是市食品厂的副厂长，姓王。听说你这儿的猪下水卖得红火，特意来看看。”

第五十七章发工资了

又是食品厂！

顾瑶听着眼前中年男人的话，眉梢微蹙。

郭啸天那张横肉脸猛地窜进脑海他不就是食品厂的？

自打上次被他一再陷害捣乱，她对食品厂就没半分好印象，连带看眼前这人也添了几分疏离。

“不好意思，今天的猪下水卖完了，想买的话明天请早。”

顾瑶垂下眼帘，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礼貌的措辞里却裹着拒人千里的冷淡。

唐业安被这股子突如其来的疏离刺得一愣，下意识摸了摸下巴上刚冒出的胡茬。

他在食品厂管厂子多年，见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大多见了他都恨不得巴上来，这姑娘瞧着面生得很，怎么像是跟自己结了梁子似的？

他赶紧往前凑了半步，语气放得更温和些：“同志，我不是来买的。我是食品厂副厂长，刚才在旁边看了半天，你们这卤味闻着香、看着干净，想问问能不能长期给我们食堂供货？”

这话刚落，旁边几个还没走的机械厂工人眼睛顿时一亮。

带头的小伙猛地往前一步，抢在顾瑶前头开口：“同志！那能不能也算我们机械厂一份？我们厂食堂天天白菜土豆萝卜，轮着番儿地吃，早就淡出鸟来了！”

另两个工人也跟着往前凑，其中一个高个子急道：“就是就是，跟我们厂合作准保错不了！我们机械厂人多，每个月给的量肯定比食品厂大，工人师傅们指定抢着吃！”

“可不是嘛！”矮胖的工人拍着大腿：“要是食堂天天有这卤味，别说加班了，让我住在厂里都行！”

周围的街坊邻居不乐意了。

方才还围着摊位舍不得走的人群里，一个挎着竹篮子的大娘急得直摆手，篮子里的茄子辣椒随着她的动作晃悠：“顾同志，可不能啊！你们厂子啥好东西没有？食堂里顿顿有白面馒头，何苦来跟我们抢这点吃食？这要是都供给厂里，我们平头百姓哪还买得着？”

“就是！”旁边一个戴草帽的大爷跟着帮腔：“我们想买点像样的荤腥容易吗？平常日子里连块带肥的肉都见不着，好不容易有这口福了......”

他看向那几个工人的眼神带了点怨气，像是在控诉他们仗着厂里福利好，还要来抢老百姓的口粮。

顾瑶没接话，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见胖丫和张大壮已经停下手里的活计等着她示下。

便朝两人使了个眼色：“收拾东西，准备回村。”

胖丫手脚麻利地把铁桶盖扣紧，张大壮则将桌子收起来。

两人配合默契，没一会儿就把摊位收拾得差不多了。

顾瑶这才转向仍在争执的众人，声音清亮得盖过了嘈杂：“抱歉，我就想守着这小摊子做点生意，暂时没打算跟任何厂区合作。”

唐业安听完这话，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今天特意绕路过来，就是被这卤味的香气勾来的，想着厂里工人总抱怨食堂伙食差。

要是能把这卤味引进来，既解决了难题又能落个好名声，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

他忍不住又往前一步：“同志，价钱好商量！跟我们合作，以后不用你顶着大太阳守摊子，我们派车来拉就行，你看这样多省心？”

“不好意思。”顾瑶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我说了不打算跟厂子合作。你看街坊邻居都喜欢我家的猪下水，要是我都给厂子供货，那他们不就吃不着了？”

“可......”唐业安还想再说什么，被身旁的大娘狠狠打断。

“顾同志都说了不跟你们合作，咋就听不懂人话呢！”

大娘把篮子往臂弯里紧了紧，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你们厂子里的人拿工资、分福利，啥好东西没见过？非要来抢我们小老百姓这点念想？”

“就是！这些厂子上班的，就是自私自利！”

有人跟着起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几个工人，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唐业安被四周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面红耳赤，那些话像小石子似的砸在他脸上，话里话外都是在责怪他跟老百姓抢吃的。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手心里全是汗。

他看向顾瑶，后者却像没听到周围的议论一样，正低头整理手中的东西。

唐业安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摆摆手，挤出人群快步离开。

另外三个机械厂的工人早在大娘开口时就缩了脖子，这会儿见唐业安走了，也赶紧低着头，跟做贼似的溜了。

人群渐渐散去，剩下几个熟络的街坊还在跟顾瑶念叨。

“顾同志你可千万别松口，他们厂里啥没有啊......”

顾瑶笑着应了几句，让大家放心。

她让张大壮几人先收拾好，又叮嘱胖丫看好铁桶，自己则转身拐进了旁边的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里亮着白炽灯，比外头凉快不少。

顾瑶径直走到糖果柜台，指着玻璃罐里的大白兔奶糖：“同志，给我来十斤。。

又转到日用品区，拿了十五条上海产的蜂花檀香皂，这才到收银台结账。

今天是周广良他们来干活的满月，除了要发工资，她想着添点福利才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