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飞快扫过桌子上的饭菜，像是护着什么宝贝似的。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方桌前，张开胳膊挡在了桌前，活像只护食的老母鸡。
顾瑶大摇大摆地走进屋，目光在桌子上扫了一圈。
粗瓷盘子里盛着黑乎乎的咸菜，旁边放着几个干硬的馒头，表皮都裂开了缝，看着就硌得慌。
灶台上的铁锅还冒着点热气，可掀开锅盖一看，里面只有半锅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连点油星子都没有。
她又环视了一圈屋内的陈设，靠墙摆着几张旧木凳子，方桌的漆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暗沉的木头纹路。
墙角堆着两个竹编箩筐，里面塞满了破旧的衣裳和看不清模样的杂物，蛛网在筐角结了一层又一层。
“您不是说要跟我们住新房吗？”顾瑶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戏谑。
“我们家刚盖好，什么家当都没有，总不能让您老跟着受委屈，这不就来搬两张床和桌椅过去，也好让您住着舒坦些。”
她说着，根本没看陆老太太铁青的脸色，转头对小花和亮亮吩咐：“小花亮亮帮你奶奶把东西先搬到新房子去。”
小花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对顾瑶向来是言听计从，乖巧地点点头。
亮亮就更不用说了，顾瑶的话音刚落，他已经像阵风似的冲进了里屋：“顾阿姨，我这就去搬！”
“兔崽子你干什么？！”陆老太太见状，尖叫着就追了上去。
可她毕竟年纪大了，腿脚哪有半大孩子利索，刚跑出两步就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着差点摔倒。
小花紧跟在亮亮身后，只见哥哥一把推开那扇糊着旧报纸的木门，直接冲向炕边。
农村的土炕到了夏天就不烧火了，棉被都收在炕梢的角落里，用布单盖着。
这倒方便了亮亮，他伸手就掀开布单，拽起叠得方方正正的棉被。
小花也有样学样，踮着脚尖够到另一边的衣物包，抱在怀里紧紧搂着。
陆老太太追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炕上被翻得乱七八糟，布单掉在地上，棉被被扯得歪歪扭扭。
她顿时急红了眼，扑上来就推小花和亮亮：“哎呦喂，你们两个死兔崽子，反了天了是不是？敢动我的东西！”
小花和亮亮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好在顾瑶紧跟着走了进来，眼疾手快地扶住两个孩子，才没让他们摔在冰凉的地上。
“您这是干什么？”顾瑶的声音冷了几分，“不是您自己说要跟我们住吗？我们家什么都没有，总不能让您睡地上吧？过来拿点东西怎么了？”
她的目光扫过炕上，眼尖地瞧见炕角摞着两张新棉花被，被面是鲜亮的红底碎花，针脚细密，一看就是新做的。
顾瑶往前迈了两步，轻轻推开挡在炕前的陆老太太，伸手就把那两张新被子拽了过来：“这新被子看着就暖和，刚好给我们小花和亮亮盖，省得晚上冻着。”
“不行！”陆老太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着扑过来，死死抓住被角。
“这是给老三留的新被子！他下个月就要相看媳妇了，哪能给你们这群小讨债鬼用！”
第三十八章哭得像死了亲人一样
一家老旧的房间里，气氛剑拔弩张。
陆老太太和顾瑶一人拽着被子的一角，谁也不让谁。
顾瑶可没打算惯着她，手上稍一用力就把被子拽了过来。
陆老太太生怕把新被面扯坏了，不敢使劲，只能眼睁睁看着被子被夺走，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顾瑶的鼻子就骂。
“死胖子你给我站住！赶紧把被子放下！那是我攒了半年的棉花做的新被子，你也配动？”
顾瑶抱着被子转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您不是说要跟我们过吗？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再说了，大哥躺炕上也用不上这么多被子，小花和亮亮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冻坏了怎么办？您当奶奶的，总不能偏心到这份上吧？”
她这话堵得陆老太太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半个字，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瑶把新被子塞进小花怀里，又指挥着亮亮把炕边的旧木箱搬到院子里。
“这箱子看着还结实，正好给小花装衣裳。”顾瑶拍了拍木箱上的灰尘，又看向墙角的两个木凳子，“这凳子也带上，省得吃饭的时候没地方坐。”
亮亮劲头十足，搬完木箱又去扛凳子，小花抱着新被子跟在后面，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意。
陆老太太在一旁跳着脚骂，声音尖利得像刮锅，可不管她怎么闹，顾瑶就是不搭理，只让两个孩子抓紧时间搬东西。
躺在床上的陆展宏被外面的动静吵得醒了过来，他挣扎着坐起身，拄着拐杖走出房间。
他看见院子里忙碌的三人，又瞥见屋里跳脚的老娘，顿时火冒三丈：“臭婆娘，你们在干什么？”
顾瑶抬眼时，阳光正照在陆展宏缠着布条的腿上，布条边缘渗出些微暗红的污渍。
她撇撇嘴，继续往板车上摞东西：“娘说要跟我们过，我们来搬点合用的家什。”
陆展宏拄着拐杖冲过来，拐杖笃笃地敲着地面，像是在敲催命符。
“谁让你们动我家东西的！” 他伸手去抓板车上的木箱，却被顾瑶用肩膀狠狠一撞。
陆展宏本就站不稳，这一下直接摔在冻硬的泥地上，拐杖脱手滚出老远。
他趴在地上龇牙咧嘴，棉裤膝盖处立刻沾了层黑泥。
陆老太太见状，拍着大腿哭得更凶，声音能传到村头：“造孽啊！要出人命了！你这个毒妇是要把我们老陆家赶尽杀绝啊！”
她干嚎着往地上坐，故意把蓝布棉袄的后襟蹭得全是土。
隔壁王大娘正端着木盆去倒脏水，听见动静探出头，看见陆家院子里停着辆板车，车上堆着木箱、凳子，还有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