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在河边长大，只知道这东西看着吓人，从来没听说能下锅。

顾瑶回头冲他笑了笑：“放心，等会儿拉上猪下水，你跟我们回去，我露一手给你尝尝。保管你吃了第一口，就想第二口，保准回味无穷。”

听她这么说，杨子健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眼睛亮了起来：“那我信你！连猪下水都能做得那么香，蝲蛄肯定差不了！”

到了杨家村，杨子健先把昨天没买到的卤味送回家。

他娘昨天闻着隔壁飘来的香味，愣是馋得直拍床板，今天总算能尝个鲜了。

顾瑶昨天已经跟村长打过招呼，今天一到，早就收拾好的猪下水直接装上了车。

三人麻利地搬完货，又往河边赶去。

正是蝲蛄肥美的时节，河边的石缝里藏着不少。

顾瑶给两人各递了个铁夹子：“看准了，专捡壳硬的大的，那才肉多。”

杨子健学得快，不一会儿就夹了小半筐，兴奋得直咋舌：“这东西真不少！要是能卖钱，可比上山砍柴强多了！”

顾瑶一边往竹篮里捡蝲蛄，一边笑道：“可不是嘛。”

一个小时不到，五个竹篮就装得满满当当。

三人提着沉甸甸的收获往回走，顾瑶一路都在盘算着能做多少道菜。

坐上车后，顾瑶突然开口：“杨兄弟，我想跟你做笔买卖。”

杨子健愣了一下：“嫂子你说。”

“这些蝲蛄，我按两分钱一斤收你的。”　顾瑶看着他，认真地说，“这东西处理起来费功夫，我打算多请几个工人帮忙，所以价格只能给到这么多，你看行吗？”

“两分钱一斤？”　杨子健眼睛瞪得溜圆，嘴巴惊讶地张成了　“O”　形，“顾姐姐，你说的是真的？这玩意儿……　真能卖钱？”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顾瑶点头，语气肯定，“确定以及肯定。”

“太好了！”　杨子健激动得差点从拖斗上蹦起来，在车厢里转了好几个圈，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我每天能捉十筐呢！这样一个月下来，能攒不少钱！”

他越想越高兴，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娘再也不会说我是废物了！我也能挣钱养家了！”

一路上，杨子健兴奋得合不拢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天捉一百斤，就能挣二十块钱，一个月就是六十块……　天啊！有这么多钱，我就能娶媳妇了！”

顾瑶看着他喜不自胜的样子，也跟着笑了。

可笑着笑着，她忽然想起什么，语气沉了沉：“不过……”

杨子健听见这两个字，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紧张地盯着她，手心都攥出了汗：“顾姐姐，咋了？你是不是反悔了？”

“不是反悔。”　顾瑶摇摇头，认真地叮嘱道，“你听我说，捉蝲蛄这事儿，最好晚上去，或者趁河边没人的时候。别让太多人看见，更别四处张扬。”

杨子健愣了愣：“为啥？”

“树大招风。”　顾瑶望着窗外掠过的田野，轻声解释，“大家日子都紧巴，要是知道你靠这个挣钱，难保没人眼红。要么跟着你学，把蝲蛄都捉光了；要么暗地里使坏，让你做不成买卖。”

她顿了顿，想起陆战霆家里那些糟心事，又补充道：“人心隔肚皮，谨慎点总没错。咱们安安稳稳挣钱，别惹不必要的麻烦。”

杨子健这才恍然大悟，重重地点头：“我懂了！嫂子你说得对，我听你的！以后我天不亮就去，保证不让人看见！”

周广良在前面驾车，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回头赞道：“嫂子想得周到。这世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顾瑶笑了笑，看着车窗外渐渐西斜的太阳，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

等蝲蛄的生意做起来，或许可以再琢磨点别的营生，最重要的是她想要开店。

第二十七章这玩意能吃？

回到大同村，五个沉甸甸的竹篮刚被卸下车，就被村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竹篮里张牙舞爪的蝲蛄青黑色的外壳泛着油光，细密的脚爪在篮子里簌簌乱动，看得人心里发怵。

周来福双手负在身后凑上前，瞅着儿子周广良把竹篮往地上放，烟杆在鞋底磕了磕：“阿广，你们拖这老些蝲蛄回来做啥？难不成要填地基？”

周广良正用粗布擦着脖子上的汗，闻言直起腰：“爹您不知道，嫂子说要给咱们做麻辣小龙虾吃！”

“麻辣小龙虾？”　周来福把烟杆往嘴里一塞，眉头拧成个疙瘩，“这不就是蝲蛄吗？换个名儿还能变金元宝不成？”

旁边的张婶听见这话，手里的菜篮子　“哐当”　一声磕在石头上，她往后跳了半步，帕子在鼻尖扇了扇：“我的天爷！这玩意儿能吃？前儿个还看见二柱子被它夹得淌血呢！”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指着蝲蛄硬邦邦的背甲咂嘴，有人比划着被夹过的伤口，还有人蹲在竹篮边探头探脑，却没一个敢伸手碰的。

“这壳比核桃还硬，嚼碎了牙都得崩掉！”

“听说在河沟里专吃烂泥，想想都膈应。”

顾瑶刚从拖拉机上跳下来，银灰色的工装裤沾了些泥点，听见这话便笑着拨开人群：“张婶，这东西呀，得挑着吃。”

她蹲下身拎起一只最大的蝲蛄，指尖在虾腹轻轻一捏，“您瞧，这虾线得抽掉，虾头里的沙包要挖干净，剩下的尾巴肉嫩着呢。”

张大爷蹲在门槛上，铜烟斗在地上敲出闷响：“侄媳妇，不是大爷泼冷水，这玩意儿剥十只也凑不齐一口肉，还不够费事儿的。”

顾瑶直起身拍了拍手，目光扫过围着的十几号人。

还有建房子的村民们赤着胳膊站在日头下，他们的婆娘抱着孩子在树荫里纳凉，连隔壁村的货郎都挑着担子凑了过来。

这些人往后都是要打交道的，不如借今天这些个小龙虾热络热络。

“大伙儿要是信得过我，今儿个我就露一手。”　她扬声说道，眼角的笑意像揉碎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