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鸣渐渐低了下去,屋里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声。

在这里没有小花和亮亮两个孩子,也不用怕被邻居听到动静,今夜是独属于他们的新婚夜。

要不是因为明天有事,顾瑶毫不怀疑这男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果然,男人不能饿太久。

顾瑶揉着酸痛的腰,哀怨地瞪着身边坐姿笔直的男人。

接收到身边的目光,陆战霆眸子瞬间柔和下来:“怎么了?”

“没事。”车上还有其他人在,顾瑶没好意思太大声,侧身凑到他的耳边:“今晚你睡客房去。”

陆战霆刚因顾瑶主动靠进怀里而升起的喜悦,被她这句话浇得透心凉。

“媳妇?”昨天才第一次开荤,今天就要吃素,陆战霆一百个不愿意,尾音都带上了点委屈。

顾瑶把头扭到一旁,哼,想对她用美男计,没用!

“团长,到了。”坐在前面副驾驶的孙权强忍着笑意开口,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团长这近乎撒娇的模样,赶紧出声解围。

来到军区医院,顾瑶一眼就看到了上次那位老首长。

他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见顾瑶进来,立刻迎了上来,声音里满是恳切:“顾同志,求你一定要救醒雷子,拜托你了!”

陆战霆站在一旁,自然能猜到老首长的心思无非是想在自己退下去之前,把部队里藏着的那颗“老鼠屎”彻底揪出来。

雷子是关键的知情人,他醒不过来,很多事就无从查证。

顾瑶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沉稳而认真:“首长,我不敢打包票,但我一定会尽全力。”

她没有把话说满。无论是什么手术,都存在不可预知的风险,这种关乎性命的事,她绝不敢轻易给出百分百的保证。

“尽力就好,尽力就好……”老首长连着说了两遍,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显然是为了雷子的事熬了不少夜。

几人一同来到雷子的病房。

这是间单人特护病房,陈设简单却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病床上的雷子身形消瘦得厉害,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地躺着,呼吸微弱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就像一尊安静睡着的雕塑。

顾瑶走到床边,先是俯身翻开雷子的眼皮仔细查看,又伸出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把脉,一举一动都透着专业的严谨,在外人看来,正是在认真给他做初步检查。

可只有顾瑶自己知道,她这番动作不过是做个样子给旁人看。

真正的检查早已在暗中展开她悄然调动了脑海中的医疗系统,对雷子的身体进行全面扫描。

不过片刻功夫,医疗系统的诊断结果便清晰地出现在她的意识中:【患者:王雷。脑部曾受重物钝器击伤,颅内存在弹壳碎片残留,需尽快手术清理,否则碎片移位可能压迫神经,危及生命。】

顾瑶的指尖在雷子腕上微微一顿,心中已然有了清晰的判断。

但她没有立刻将诊断结果说出口,只是抬眸看向老首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首长,关于雷子的病情,我想先和他的主治医生聊聊,了解一下目前的治疗方案和检查报告。”

谁知这话刚落,老首长脸上的急切忽然淡了下去,嘴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竟陷入了沉默。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墙上挂钟的滴答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微微泛白,显然这个提议让他有些为难。

第一百一十三章毛都没长齐

一个小时后,顾瑶终于明白老首长为何在她提出要见主治医生时那般面露难色。

雷子的主治医生张院长已年近六十,稀疏的白发在日光灯下泛着油光。当他听闻顾瑶将接替自己负责雷子的治疗时,嘴角立刻撇成一道嘲讽的弧度,枯瘦的手指在病历夹上重重敲了敲。

“霍军延,不是我倚老卖老,” 张院长把病历夹往桌上一摔,金属夹碰撞桌面发出刺耳声响,“这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懂什么颅脑创伤?我早就诊断过,他脑子里的弹壳压迫神经,要醒就得开颅!我从医三十年都不敢动这个刀,她能行?”

老首长眉头微蹙:“张院长既说没把握,何不让年轻人试试?”

“试试?” 张院长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突然拔高音量,唾沫星子随着话语溅在白大褂上,“这是试饭菜合不合胃口吗?这是拿人命开玩笑!” 他猛地转身指向顾瑶,浑浊的眼珠里满是鄙夷,“小姑娘家不好好待在门诊开感冒药,非要来重症监护室充英雄?我可把话说在前头,要是病人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到时候可别指望医院给你擦屁股!”

顾瑶上前半步,病房里响起她清冽如冰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张院长从医三十年,该知道医学不是论资排辈的行当。雷子颅内的弹壳位于左侧丘脑与内囊之间,距离大脑中动脉很近,开颅手术稍有误判就会引发大出血,这才是您不敢动刀的真正原因吧?”

这番话像精准投掷的手术刀,瞬间刺破了张院长的傲慢。他脸色骤变,枯瘦的手指猛地攥住桌沿,指节泛白:“你... 你偷看病例?”

顾瑶没有立即回答,她轻手轻脚走到雷子床边,翻过他的脑袋:“这里有缝合,你们应该把伤口上的东西清理过,只不过你们没有想到里面还有残留,根据伤口的大小,不难猜测残存东西的位置。”

张院长沉默了,稀疏的眉毛拧成疙瘩。他不得不承认,这些细节连自己的副手都未必能精准把握,这丫头绝非信口开河。

他喉结滚动两下,语气稍缓却仍带着质疑:“就算这样,开颅手术也不是儿戏,你确定能做?”

“我可以在不伤及重要神经束的情况下取出弹壳,但不能保证他能立即醒来。” 顾瑶指尖轻轻点在病历上的影像位置,声音平稳却暗藏力量,“神经功能恢复需要时间,但至少能保住他的生命体征稳定,为后续康复争取机会。”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病房里瞬间陷入寂静。老首长按在椅背上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浑浊的眼睛里骤然迸发出光亮,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小顾... 你说的是真的?能保住雷子的命?”

张院长也愣住了,他原本以为这丫头只是理论知识扎实,没想到连预后判断都如此清晰。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轻哼,只是那眼神里的鄙夷已淡去不少,多了几分复杂的审视。

“首长,先不要这么乐观,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宜马上手术,还需要养一段时间。”

离开医院的时候,暮色已经漫过门诊楼的玻璃窗,将走廊染成一片暖融融的橘黄。

原本能赶上夕阳未落时离开,却被张院长硬拉着在办公室多盘桓了几个钟头。

起初只是核对雷子的术前检查数据,聊着聊着便扯到了近十年碰到的疑难颅脑病例。

当顾瑶精准指出三年前那例弹道伤的误诊症结时,张院长脸上最后一丝轻视彻底消散,枯瘦的手指在病例册上重重一顿:“丫头,是我老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