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也反应过来什么,不可思议地垂眸看去时, 却看见地上的男人,那张脸已然鲜血淋漓,连原本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了。

而哪怕他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了,可他还是痛哭流涕地向他求饶:

“别打我、别打我,求求你”

声?音由远及近,由模糊变得?清晰,最后响在罗光霁的耳畔。而几乎是听见这声?音的那一刻,罗光霁心底一慌,他本能地就松开?了抓着男人手臂的手。接着,他眼神慌乱,下意识又转身去看林满杏的神情。

只见,原本坐在旋转木马上的林满杏,已然从那上面下来。罗光霁能无比清晰地看见她那张苍白的、难掩害怕的小脸,和那忍不住扯着针织衫下摆,显得?很是无措的小手。

一瞬间,罗光霁只觉得?如坠冰窟,身体冷到?了极点。

“林、林满杏”

罗光霁有些?艰难地开?口喊她,那一贯如水牛般低沉的嗓音,此时却如同?干硬的沙砾摩擦过一般呕哑嘲哳。

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心脏逐渐吞噬,罗光霁只觉得?整个人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拖进沼泽一样,越来越沉,沉到?他感觉脖颈都被淹没,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

他又一次张合嘴唇,扯动着好像坏掉了的嗓子,苍白无力地想跟她解释:

“林满杏,我、我刚才”

“罗光霁!”

可突然,林满杏又一次喊住了他的名字。这下,罗光霁彻底僵住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像是等待着执行死刑的犯人一样,他呆站在原地,明明是极其高?大强壮的躯干,却好像变得?越来越小,小到?尘埃。

可手足无措到?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的罗光霁,哪里?能想到?,他竟然会看见林满杏迈开?步子,朝着他跑了过来。

“嘭”

然后,她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腹。

她林满杏她抱他?

她不怕他?

怀中?是林满杏柔软娇小的身躯,罗光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事实,但?不等罗光霁为此感到?庆幸和高?兴时,林满杏的下一句话却又给他判了死刑。

“罗光霁,你刚才好可怕。”

一瞬间,罗光霁只觉得?从天?堂又掉进了地狱,心如死灰、万念俱灰。

“但?是还好你停下来了。”

可下一秒,罗光霁却又听见林满杏仰着那张小脸,眼睛干净澄澈如倒映着天?空的碧水,很是认真?地对他说:

“你很听话,我说的话你都有听进去。”

“你做得?很好,罗光霁。我喜欢你这样。”

“”

“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一刻,罗光霁感觉惊喜如同?从天?而降的陨石一般,对着他当头砸下。原本都要骤停了的心脏,在这短短的几秒内又剧烈地跳动着,前后情绪转变得?太快太强烈,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过山车式的心情变化,罗光霁只感觉脑海一空,于是t?

“我艹、那个人是不是要晕了?”

“快快快!愣着干什么?快把?他扶起?来啊!没看见那妹妹都快撑不住了吗!”

柴寄风感觉他的心脏快撑不住了。

任谁接到亲弟弟当街打人被警察抓进了橘子的电话,心脏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更别说,罗光霁直接把?人打进ICU时,林满杏还在他身旁目睹了全程,也跟着被警察一起?带走?了。

更更别说,罗光霁跟林满杏一起去游乐园玩的这件事,薛理压根就不知情。

更更更别说。他还是跟薛理同?一时间一起?接到?的电话,一起?坐车赶过来。

看着前面那辆横冲直撞,车速快得?离谱的黑色轿车,柴寄风只觉得?头痛无比。但?最后,考虑到?如果真?让薛理先到?派出所?,那他亲弟弟可能小命不保,于是,柴寄风也只好用力踩下油门。

握着方向盘的那节手腕随着男人的动作,薄皮下青筋骨节鼓起?。柴寄风脚下用力的同?时,眸光闪过一抹冷光。他猛地打转方向盘,轮胎发出一声?锐利的摩擦声?后,他超过面前那辆车,一路向前开?去。

柴寄风走?进派出所?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昏暗窄小的房间里?,阴冷苍白的灯光打在紧紧挨在一块儿,坐在不锈钢排椅上的两个人。

一大一小,一黑一白,差距悬殊的体型和肤色差距,形成强烈的视觉效果。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动物世界里?,黑狼叼住白兔下一秒就要将它吞骨入腹的场景。

只是很显然

看清楚两个人低着头,手指撑着几根红线勾来勾去玩花绳,林满杏还时不时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话,他弟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最后勾成一团糟的场景。柴寄风狭长纤薄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只是很显然,狼是个弱智。

那兔子也不是个聪明的。

两个人合在一块儿,都不一定?能凑出一个正常的脑子。

“柴寄风?”

似乎察觉到?什么,轮到?林满杏勾绳的时候,她抬起?头看去。只见,身量颀长的男人正站在他们?跟前,上挑的狐狸眼下睨着他们?,略显凌乱的乌发下,那张在夜里?更似精怪般昳丽鬼魅的面庞,此时却神情复杂。

柴寄风是真?没想到?,他这些?天?抱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有事没事就往薛理那边跑,都没几次碰见过林满杏。

可现在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她,还是遇见她跟跟他亲弟弟在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