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衝霄眉间微拧,不曾轻易放鬆警惕 ,又在附近走动探寻了半晌。

竟无一丝妖气。

当所有的错误选项都被排除之后,如此一来,他面前也只剩唯一一个正确答案。

难道真如王质烂柯,阮肇遇僊不成?他真的遇到那时空错乱之事?

霎时间,凌衝霄大脑又是一团乱麻。

阮肇刘晨之辈迴首已百年,而他眼前一草一木,仍与他离去之前并无任何区别。

……倘若他真的魂游未来去了,可是,他和夏连翘……又怎会?他怎会不知廉耻将夏连翘囚禁在渡霄殿内?

若这一切衹是幻境,那他心底岂不是想将夏连翘视作自己的禁脔?

霎时间,凌衝霄的脸青了。

不管那一个答案,都不情愿面对。

不待凌衝霄想个清楚,第二日就又赶上七夕。

夏连翘无缘无故把他叫去河谷看了萤火虫之后,又与他说了一大堆不知所谓的话。

凌衝霄回去之后,心情更糟。

屋漏偏逢连夜雨,当晚,他竟做了一个梦。

梦见道道帷幔垂下,烛火朦胧,他压着一人,在帐中行那苟-且之事,那女子乌髮黏连在脸上,脸儿一晃,忽然露出一张他熟悉的俏白的脸蛋来。夏连翘乌髮披散着,红着一双杏眼怨怼愤懑地瞪着他,「凌衝霄!你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徒有其表!」

他悚然一惊,不觉鬆开她的手腕,怔在塬地,舌根发麻,浑身发木。

待他回过神来,已是星沉月落,业已叁更。

窗櫺半支着,夜风从缝隙内唿唿吹入,吹刮着窗纸猎猎作响。

凌衝霄汗湿背心,被寒风一吹,透骨冰冷。

少年微抿唇角,乌髮也被汗水浸透,散落在腰际,只觉下腹微紧,余韵尚存。

这纔意识到自己竟然打坐之中,持念不正,误入邪道,见那魔障四起。

可是,他怎会梦到自己压着夏连翘,而且……而且还是自己强迫于她!对她百般嗬护,柔情万种,却又食髓知味,任她如何哭泣,却还是百般欺辱!

一定是这些时日来夏连翘这莫名其妙的言行举止也影响到了他,每日每夜脑子裡全是她在叽叽喳喳。

他自傲剑术,从不畏战不避战,却每每遇到夏连翘,总有如临大敌之感,全是上下说不清的彆扭与戒备。

既不自觉靠近,又下意识抗拒。

又遇到那个古怪的「未来幻境」……

凌衝霄打定主意,不再多想。

孰料,才过几日功夫,他便为夏连翘刻意生疏冷落而心烦意乱。

非但没如他预想之中的那般回到昔日道心无波的状态,反倒还在夜夜打坐修行之中,梦到夏连翘。

梦境越发不堪,梦中的他与夏连翘耳鬓厮磨,颠鸾倒凤。

竟如他在「未来幻境」所见的那般,夏连翘踮起脚尖,送上一吻,他微微垂眸,紧张得心臟痉挛,终于含吻住他日思夜想已久的那双柔软的唇瓣。

等醒来,少年总怔怔地出神好一会儿,双眉紧蹙,从心底翻涌出对自己无边无尽的厌恶之情。

梦中的他与夏连翘虽是情投意合,但梦外的他,一想到他在梦中这般不堪,便觉自己是在逼-奸于她。

凌衝霄觉得这实在不太对劲,对此他衹能归咎于,一定是东海之后,他初尝情-欲,少年春心萌动,这纔生出许多浮游浊念。

要知道他在破妄镜内化身陈玄,陈玄对妖蛟并非全然无情,日日挣扎在情-欲与大道之间。凌衝霄虽然能持身立正,但也难保自己不受到一些细微的影响污染。

接下来几日,他开始竭力避免与夏连翘的接触,衹要一想到夏连翘,便立刻转移注意力,吐纳唿吸止念,更不敢对上夏连翘的视线。

白天这些方法还算有用,一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因无人注意,无人照见,心底那股邪念便又蠢蠢欲动。哪怕他自伤肌体也无济于事,忍耐的时间越长,恰如养虎于心,一着不慎,反扑兇勐,做梦频次不减反增。

终于一次,少年眼睫一动,鬼使神差握持,之后便再也不受他控制,他竭力想将夏连翘从他脑海中赶走。可脑海里的少女挥之不散,甚至还成了他想像的对像。少年喘-息数声,一想到她乌髮蝉鬓,杏眼樱唇,绿衣白肤,便不自觉加快动作,因不得法门,胡乱为之,动作粗-暴。少顷,回过神来,少年瓷白的脸上还泛着淡淡的微红的余-韵,神态之失态,苍白,颓然,以至于怆然,实在难以言说。

月光罅漏,照耀在他掌心,只觉污浊刺目,此前在东海他也曾因情势所迫行此事。可当时他灵台如镜,道心坚定,不染尘埃,行端坐正,淡静如常,不觉有愧。

可如今他放任自己对夏连翘生出这般污浊欲-念……

捏了个法诀之后,凌衝霄还是觉得不乾净,又半夜起身,打了井水,将手掌反覆搓洗。

他翻掌看了看,惨白的月光盈满掌心,就像是肮脏的罪证,不论如何都洗不乾净。

从这天起,凌衝霄的整个世界就变了。

日光开始变得暗淡,头顶彷彿密佈着永不开散的乌云。远处夏连翘与李瑯嬛、白济安等人在说话。

他却孤悬其外,少年抿着唇角,如一隻紧张的刺猬,将自己团成一团,尖刺倒竖。

不管谁来,都冷若寒霜,将人推拒于千里之外。

不敢靠近,也不想靠近。彷彿一靠近,他身上的肮脏便如同无可遮掩的恶臭,飘散在他们鼻间。

他疑心他任何细微的言行,都会招致他们的怀疑,尤其是白济安,他出生秦楼楚馆,洞察男女情-事。凌衝霄生怕他觉察到他身上的变化。

从此之后,他好像和整个世界都有了隔膜。

他们是光明的,鲜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