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1 / 1)

何年抬眸审视着他,“王宴舟,你是有多无聊,才会觉得我很在意男人如何待我?我方才不过是在想,宋檀既已断了仕途,还要与圣上谈判的资本做什么?”

她信步向前,不想与这人多费口舌。

王宴舟眼中寒光一闪,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复仇啊!”

何年回头,“你是说,宋檀想要报复我?”

王宴舟冷哼了一声,“他要不要找你报仇,我不清楚,但他肯定要找李信业报仇!”

他挑着眉,饶有兴味地看着何年。

“这出戏可真是越来越精彩了。也不知道李信业能不能收回塑雪城?不过,他若是打了败仗,就是失土辱国的罪臣;要是胜了,庆帝和北梁和谈后,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他这位‘功高震主’的大将军!”

“王宴舟,”何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张嘴特别欠揍?”

“除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他潇洒地甩开折扇,故作忧伤地叹气,“满京城谁不夸我风流倜傥、举世无双?”

扇面‘唰’地一收,正好挡住女娘砸过来的雪团。

何年见偷袭未果,拍了拍手上残雪,上下打量他一番,转身便走。

“哎......”王宴舟三两步追上,“方才不是让侍女去打探御史台出了什么纰漏?”

他见她驻足,这才慢悠悠踱到她身侧,煞有介事道,“宋鹤临死前还想耍个花招,既想让父亲看起来是畏罪自尽,又要让御史台背上逼死重臣的罪名。”

他冷笑一声,“可惜他不知道,宋砚偷换库银的事情早已败露,虐杀侍女的局也是专为他而设......这番挣扎,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倒是你......”他突然正色,责备地看着何年,“这么要紧的事,竟不提前知会你兄长?害他担心御史台恐怕应付不来,忙得连口水都没空喝,在烧毁的书房里寸步不离,就是为了找出宋居珉自缢而死,是不是藏着蹊跷?”

何年面露惭愧,“兄长素来刚正不阿,父亲也不涉朝堂党争,上次李信业离京,父兄已是为了我破例。我不想再让他们牵扯进来,故而与郭御史的谋划,并未曾告诉他们。”

“不过,”她拧了拧眉,“你既然亲自来验尸,为何没有查出异常?”

王宴舟不悦道,“我只是仵作,又不是神仙。”

他将现场案情分析给何年听。

“一般来说,书房失火,意味着有人想要毁尸灭迹,销毁会暴露非自缢而死的证据。但奇怪的是,宋居珉的尸体保存尚好,并且我检查喉骨损伤时,一切症状都符合自缢特征......”

何年脑筋转得很快,“那就说明,宋鹤想要烧毁的不是尸体,而是其他辅助完成自缢而死的工具......”

她抿了抿唇,问王宴舟,“宋鹤现在何处?”

“人已押送大理寺了。”王宴舟如实道,“他只当郭御史围堵宋府,是揪着虐杀侍女的事不放,又见库银已补齐,便推出老父顶罪。殊不知库银案一旦坐实,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如今端看御座上那位,是要保这个扶持自己上位的岳丈家,还是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

“我有办法让宋鹤招认罪行......”何年眸光微闪,凑近王宴舟后,将那毒计一字一字烙进他耳中,惊得王宴舟瞳孔骤缩。

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何年,轻笑道,“沈小照,你背着父兄行事这般出格,他们若是知道......”

何年抬起手,露出指节处磨破的伤痕,“所以还请你管牢这张嘴!”

她之前不过含着试探之心,在父兄面前坦然承认,有谋逆之心的人,是她而不是李信业。就被罚日日回沈家祠堂抄祖训,写得她两只胳膊都快断了,拿笔的手指头都磨出了血泡。

若是让父亲知道,她所谋划的事情,不仅是助李信业回北境那么简单,父亲估计这辈子都不允许她出家门了。

何年将令牌抛给王宴舟,“这是我昨日从哥哥那里顺来的,劳你还回去。宋府我暂时不便再来,烦请转告兄长,看好下面人,莫要苛待宋檀求医问药。”

“另外.......”她神色凝重,“这几日我需闭门思过,有两件事需要你相助。”

雪色苍茫中,她倾身贴近,发丝间幽冷的暗香萦绕而来。

王宴舟只觉耳畔拂过一缕温热吐息,那气息里裹着若有似无的梅香,激得他耳根蓦地烧了起来。

女娘却神色沉静,眸光专注,纤长的睫毛在雪光映照下投下浅淡的影,仿佛周遭的寒意都与她无关。

“其一,我暗中搜罗了张汉臣大师的过往珍品,打算办个‘松雪斋遗珍展’。明面上是追慕先贤,表达对张大师的喜爱。实则是暗中推动北珠生意。展上会陈列十几幅李信业进献圣上的‘万寿公造像手稿’。既是进献天子的东西,寻常人自然只能靠手稿一饱眼福。你在京中交游广阔,王侯公卿都要给几分薄面,不妨多邀些贵人前来品鉴。正巧三皇子献给庆帝的贺礼,也是九十九颗北珠......这是绝佳的机会,只要运作得当,必能将北珠的身价抬上去。”

“其二,”她声音压得更低了,“圣上近日因《血罗裙》一事拘了戏班子。你找些儒生抗议,将此事闹大,劝谏天子不可因言降罪。待风波起时,北边恰有新的戏文要传入京城......”

王宴舟听罢直起身,他挠了挠耳朵,眼尾轻挑,“你如今使唤我,倒是愈发驾轻就熟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过渡章,明天宋府案就要完结了

115☆、第115章

◎按律当诛九族◎

大理寺的牢狱幽深如渊,潮湿的石壁上,铁锈如蛛网般蔓延。

微弱的火光在铁栅栏间跳动,投下的阴影似蛰伏的猛兽,森然可怖。

宋鹤瘫坐在霉湿的蒲团上,连日审讯已耗尽他的精力。

散落的稻草间,泛黄的罪状文书横陈,历数着他的罪行。

与文书混在一起的,是数张被牢中湿气浸得卷边的女子画像。这是大理寺画师,根据宋府下人供词,一笔一画勾勒出的亡者容颜。

宋鹤随手将画像扫到角落,沉重的眼皮不住下垂。

连续数日的审讯中,即便那个自称香穗母亲的女人,带着数名家仆当庭指认,他也始终紧咬牙关,不发一言。

宋鹤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命悬一线,全看天子怎么处置。

而言多必失,唯有缄默方有一线生机。

毕竟,父亲已死,御史台若想摆脱逼死朝廷重臣的罪名,就必须咬死父亲是因为虐杀侍女,而畏罪自尽。否则如何解释堂堂前宰相,重兵拘禁于家中,不知库银案败露的情况下,怎会在羁押期间突然自尽?